醫院的花園裏以吳旭和沐晚爲中心的五十米內迅速清場,原本在外散心小憩的病人全被領回了病房,一衆保安和醫護人員形成一個半圓,慢慢向二人靠近。

    醫院的副院長跟在席默臨的身旁,簡要地向他彙報了吳旭的情況。

    吳旭雖是重度抑鬱,但因他接受治療的時間較早,所以病情已得到較好控制。爲了不使他產生壓抑感,他下來散心的時候護工都只是遠遠看着,以前從未出現過此類情況,而今天之所以會如此,許是跟受了某種刺激有關。

    “我不管他是受了什麼刺激,我只要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平安無事,你懂了嗎?”席默臨聲音玄寒。

    副院長連連點頭:“您放心,他們已經去取麻醉工具。如果勸說無效,一定會及時採取其他措施。保證沐小姐不會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那邊,吳旭的主治醫生一直在試圖緩解吳旭的情緒:“吳旭,你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惡意。你放了那位女士,我們回去好吧?”

    “要回你們回!”吳旭腳步不停,一直拖着沐晚向後退。他一手指着不斷靠近的人羣,情緒愈發焦躁。“我和沐晚聊的好好的,你們爲什麼要圍過來?!你們都想隔離我,你們覺得我是神經病!你們都不把我當人看!”

    “吳旭,你誤會了。沒人覺得你是神經病……”

    “你撒謊!”吳旭大吼。“不覺得我是神經病爲什麼不讓我出院?!我成天被你們關在這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交了個朋友,你們竟然還想把她從我身邊帶走!我不許,我不許!”

    “你說她是你的朋友,那有你這樣對待朋友的嗎?”冰冷刺骨的聲音傳來。

    吳旭一扭頭,看到了方纔那個面色陰沉的男人。

    他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你什麼意思?”

    席默臨伸手示意身後的人停止前進,自己也在原地站定。

    “你把沐晚當成自己的朋友是嗎?那你現在在對她做什麼?”

    吳旭如夢方醒般低頭看向身前的女人,待看到沐晚蒼白如紙的臉,頓時驚慌失措,立馬放下了橫在她頸間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他將失力倒下的沐晚緊緊箍在懷中,一迭聲地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弄傷你,你是不是很痛?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要傷害你……”

    沐晚的牙齒都在打戰:“吳旭,我不怪你,你放開我好不好?”

    吳旭緊抱着她,明顯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

    “你怕我?”

    他的眼神沉黑得可怕,沐晚甚至不敢與他對視:“我……我沒有……”

    “你在撒謊。”吳旭打量着她,眼底有一抹絕望在不斷地蔓延、擴散開來。

    “你也覺得我是個神經病,對嗎?”

    “我沒有!”沐晚飛快地否認,“真的沒有,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然而吳旭卻不相信她說的話,他掃了一眼那站在不遠處的衆人,焦躁地像被困在籠中的巨獸,只想着逃出去,逃出去。

    “他們所有人都把我當野獸一樣防着,我只不過想和你好好說幾句話,他們就慌成這個樣子……我那麼喜歡你,怎麼可能傷害你呢?可是你竟然也那麼怕我……你在怕什麼?怕我會傷到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嗎?”他早就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死死地護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是那樣充滿了強烈保護欲的動作。

    沐晚在他的視線落在腹部的那一刻呼吸幾乎都要停止,待他將手伸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更是如觸電般戰慄起來。

    “不許碰她!”

    一聲厲喝,讓吳旭即將觸碰到沐晚腹部的手頓在半空。

    他偏過頭去,認認真真地打量着對面的席默臨。

    “我好像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你還沒資格知道!”

    這話無疑是刺激到了吳旭,他抽動了下嘴角,低下頭看向沐晚。

    “這難道就是你的那位愛人?”

    沐晚一時之間被他問住。

    愛人?

    吳旭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遲疑:“你不愛他?”

    沐晚在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注視下如鯁在喉,半晌輕聲道:“他是我孩子的父親……”

    前方那兩人在說話的時候,副院長明顯感覺到身邊的男人身上散發的冰冷肅殺之意愈發迫人。

    然而那邊吳旭已從沐晚的回答中尋到了幾絲貓膩,他執拗地重複:“你不愛他?你不愛他對嗎?”

    眼見沐晚在他的逼問下沉默,他愈發肯定:“你不愛他!”

    “那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溫柔,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低喃着。“我帶你去一個比這世界要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地方,那裏沒有痛苦,沒有憂愁,只有數不盡的歡樂和希望……”

    沐晚一時之間像是被迷惑,她怔怔地問:“那是……什麼地方?”

    他伸手指了指頭頂的天空:“你看,那個地方叫天堂。那裏纔是我們終其一生尋找的地方,跟我走,帶着這孩子一起。只要到了那裏,我們就可以永遠脫離這骯髒的世界……”他的聲音溫柔低緩,像是在吟唱着一支古老的歌,沐晚竟被蠱惑着,隨他一起望向那灰濛濛的天。直到耳邊傳來驚聲尖叫。

    就在吳旭在她耳邊輕聲低訴的時候,他的右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把匕首,寒光一閃,立馬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膽小的女護士更是立馬尖叫出聲。

    就是這尖叫喚回了沐晚的理智,待她看到吳旭手中的匕首後,瞬間抖如篩糠。

    “吳、吳旭……你要幹什麼……”

    吳旭將臉貼在她的臉上,那裏有溫熱的眼淚流下來,沾溼了他的臉。

    “哦,別哭。”他憐惜地在她耳邊安慰着,“我是要帶你去天堂啊,只有在那裏我們才能永生不滅,不用承受這世間萬般苦痛……你難道不想去嗎?”

    “我不想!我不想去那裏……你放開我!”

    那邊的男人舉着閃着寒光的匕首對聲淚俱下的女人步步緊逼,而這邊的另一個男人則是暴怒地揪起副院長的衣領。

    “槍呢?!槍在哪?!”

    副院長被他暴戾的神色嚇得冷汗淋漓,哆嗦着回答:“已、已經去拿了……應該就要來了……”

    話音剛落,席默臨就掃到遠處有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他一把鬆開手中攥着的衣領,疾步過去,拽過其中一人手裏的麻醉槍就架在手上瞄準了對面的那人。

    副院長和一衆人員看了,立馬驚出一身冷汗。這槍雖說裏面是麻醉劑,可席默臨眼下儼然是盛怒當頭,若是一個不留神射偏了……

    “席先生,還是讓下面的人來吧,若是不小心傷到了沐小姐,對她腹中的胎兒會是極大的傷害……”副院長戰戰兢兢,生怕席默臨怒極之下按動扳機。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面前這個男人早還在美國生活的時候,就已經練就了極精準的射擊水平。

    所以席默臨壓根不理會他的勸阻,微眯雙眸就按動了扳機。只聽“咻——”地一聲輕響,麻醉針刺破空氣,直直地朝着前方飛去,轉眼便沒入了吳旭的脖子。

    吳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低哼,整個人就重重地向後倒去。

    沐晚看着轉瞬間倒在地上猶如死去的男人,腳下頓時一軟,然而還未跌倒,一雙大手就環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兜在了懷裏。

    擡眼,對上一雙深邃墨眸。

    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得以放鬆,沐晚張了張嘴,埋進席默臨的胸膛就哭出了聲。

    “我、我以爲我要死了……”雙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襯衫,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極寒冰窟中撈出來那般劇烈的抖。“我真的以爲我要死了……”

    席默臨緊緊地圈着她,伸手撫上她的發頂,溫聲道:“沒有,你沒有死。別怕,已經沒事了。”

    他的懷抱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有力,就像是這世上最安全最堅固的一角。她聽着他胸膛裏傳來的有力心跳,驚懼的心情終於慢慢緩和下來。

    “那他呢?”她看到了被人擡走的吳旭。有些惶然地輕顫。“他……死了嗎?”

    “沒有。”席默臨隨着她的目光冷冷地掃了一眼那男人,道。“剛剛那是麻醉槍,他只是昏迷過去了。”

    說完察覺到懷裏的女人鬆了一口氣,他有些惱怒地擰了擰她的臉。

    “你怎麼會和這種人混在一起?!”

    “他是邵豫的朋友……”說話間見席默臨的臉更黑沉了幾分,沐晚立刻補救般的解釋。“我也只見過他兩次,剛剛在下面碰見,總不能直接走掉……我也沒想到他會發病……”

    “你該明白他本來就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席默臨冷冷地喝,“在這樣的醫院裏你不僅亂跑,竟然還敢隨便和病患聊天!”

    “那還不是因爲你?!”沐晚毫不畏懼地瞪回去。“我都說了不想來這裏,你非要讓我來……而且剛剛在病房裏,你母親明明也差點就傷到了我……”

    越想就越覺得委屈,她掙扎着脫離他的懷抱。喊道:“都怪你!不是因爲你我和寶寶根本就不會陷入危險!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害怕極了,你知不知道……”喊着喊着又淚如雨下。

    席默臨將她扯回用力抱緊:“我知道,我知道……確實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再不會帶你來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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