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懶得面對父親的緣故,沐曉那天中午出門後晚上就沒有回來,而是到了錢小雅的家裏睡。如果不是因爲第二天她要出差,需要收拾行李,她甚至還不想回去。
“你準備什麼時候帶他回英國?”沐曉一邊將衣服從衣櫃裏拿出來丟到牀上,一邊頭也不回地問。
沐晚坐在梳妝檯的凳子上,聞言就有些煩悶地撥了撥頭髮。輕嘆:“我昨天晚上和爸說了,但是他不同意。”
沐曉就轉過身來,眉毛挑的老高:“不同意?爲什麼不同意?”
“他說他就想待在G市,除此之外哪兒都不想去。”
“不是——他這是什麼意思啊?”沐曉頓時就急眼了,將衣服往牀上一摔,道,“我自己去問!”
見妹妹一臉的怒氣衝衝,沐晚站起身想去攔:“沐曉,你別激動,這件事我可以再跟他談……”然而沐曉根本不聽,一把甩開她的手就衝了出去。
“沐志彭!”她衝到客廳就吼了一聲。
沐志彭正癱在沙發裏悠哉悠哉地品着茶看着電視,冷不丁被這麼一吼,唬得一縮脖子,忙把腳從茶几上拿了下來,一骨碌坐起了身。
“怎、怎麼了這是?”
沐曉直衝到他的面前去。
“我問你!你不願意去英國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得在G市也可以活的逍遙自在?我告訴你,我這幾天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讓你住進來!你要是不跟姐姐去英國,你看我收不收留你!”
沐志彭被小女兒吼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臉色頓時間變得難看起來。
“沐曉,你這說的是人話嗎你?我是你老子!照顧我是你的責任!你現在是在做什麼?想趕我走是不是?!”
“你也知道說照顧你是子女的責任,那麼我問問你,在這之前,你盡到過你做父親的責任沒有?!”
童年所遭受到的一切是橫在沐曉心頭的一根刺,那刺早已伴隨成長在她心裏紮了根,以經年累月的恨意做養分,如今已經長成一片怎麼都拔除不了的荊棘。
她恨眼前的這個男人,所以她連喊他一聲父親都不願。如若不是因爲他,她和姐姐在人生的前十幾年裏,怎會受那麼多的非人之苦?如若不是因爲他,她的姐姐怎麼會委身於魔鬼,直到現在都未能擺脫那道魔障?如若不是因爲他,她又怎麼會……
她做不到像姐姐那般寬容和隱忍,她就是這麼記仇,因爲有太多太多恨他的理由。多到她根本無需細數,就已經對他見之生厭。
而她的質問也讓沐志彭啞口無言。
因爲他不可否認,由於他的濫賭成性和喜怒無常,導致她們姐妹倆受了很多苦,也差點就沒能活到今天。可是……
“可是爸知道錯了!”他本能地爲自己辯駁,“爸這些年在裏面待着,已經想通了很多事。爸以前做的那些事確實很混賬!可爸現在已經徹底改邪歸正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去碰那些不該碰的東西,我會努力地去補償你們,把這些年虧欠你們的都補回來!”
這樣一番毫不留情的譏諷讓沐志彭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沐曉!你這說的都是什麼渾話!”沐晚聽不下去,上前來一把拉住了妹妹的胳膊,低聲訓斥。“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們的父親,你不能這樣的態度對他!”
“那要我怎麼對他?要我給他請三五個保姆輪流伺候嗎?還是每天見了面磕頭請安?!”沐曉疾言厲色地瞪着姐姐,“你也別夾在中間當爛好人!想想他是怎麼對你的女兒恬恬的。他連正眼都不看恬恬一眼,何曾把她當做過自己的親外孫女?!回來的第一天就能把孩子給嚇哭,就這樣你還替他說話?!”
沐晚被噎的頓了頓,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曉曉……”沐志彭眼見沐晚也被她說的面色微變,就忙開口說道,“你說的很對,爸……這幾天有些地方確實做得不夠好。但你放心,爸一定會改,一定會改!”
沐曉冷冰冰地瞅着他,一言不發。
沐志彭頂着那道冷漠的視線繼續說下去:“爸想好了,爸今天下午就出去找工作。你放心,雖然你們姐妹倆現在過的都不錯,但爸不會要你們的錢的。爸身子骨還硬朗的很,爸會自己去賺錢的!”
“爸,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沐晚微微一怔,忙開口道,“我們的錢就是您的錢,我們孝敬你是應該的,怎麼能讓您出去掙錢呢?”
“不不不!”沐志彭擺手,“你妹妹說的對,像我這樣整天在家裏坐喫等喝的也不算個事兒。我前些年虧欠你們姐妹倆太多了,理應補償你們。至於這住的地方嘛,曉曉你也不用煩,你要是真不想跟我住一塊兒,回頭我自個兒找個地租個小房子也就行了。你也別老動不動就攆我去什麼英國……”
說着說着他聲音就有些發哽,揉了揉有些渾濁的眼睛,嘆道:“那國外人生地不熟的,又聽不懂那些人的鳥語,還不得把我活活憋死?爸就是個土老冒,就願意一輩子在這兒待着,就算是過的再苦我也願意,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裏!”
面對他這一番頗爲讓人動容的話,沐曉卻是冷笑:“誰說你過的苦了?誰又說你要死了?你不用打什麼溫情牌,你說這些話不就是拐着彎罵我對你不管不問嗎?”
“我哪有那個意思,我只是……”
“行了!”沐曉不耐煩再看他虛僞的表演,走回房間拿出一張卡來,扔到他面前去。“去不去英國我不管你,這卡里的十萬塊錢算是我給你的生活費,在我出差回來之前,請你務必從這間房子裏搬出去。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