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真的是個很無情的東西,它奪走人的青春,多少風花雪月敗在它鋒利的劍刃下,到最後不忍回首,因爲滿目蒼夷。
可是爲何她好似回到五年前?
所有的一切依然是五年前的樣子,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未曾變過位置,熟悉到讓她一踏進,就驀然想起在這裏度過的那段時光。最最難得的,是一別五年,這裏竟仍然充滿着生活的氣息。
“你不在的時候,我經常回來這裏住。”席默臨在她旁邊,語調平淡。“張嫂也會定期回來打掃。”
沐晚強迫自己不去深想他爲何要這麼做。很多事情並不適合刨根問底,一如她至此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席默臨會爲了她,而獨守空房懷念過往。他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難以招架,甚至無所適從。只能逼着自己一再築起高牆,以冷漠爲鎧甲,包裹內裏一顆脆弱心臟。
“你帶我回來這裏做什麼?我以爲你會明白,我壓根不想再踏進這裏一步。”
席默臨偏頭看她,眸色沉沉。片刻,溫聲勸哄身邊的女兒:“恬恬,你自己在這裏玩一下,爸爸跟媽媽有些話要說。”
恬恬樂意爲父母牽線搭橋,乖巧應聲,還不忘提醒媽媽不要和爸爸吵架。
席默臨握住她纖細手腕信步走上二樓,停在她之前住的臥室門前。
“我知道帶你來這裏,一定會讓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說起來,連我自己有時候回想,也覺得那幾年讓你受盡苦頭。”
她不在的這幾年,他每每只身一人回到這裏,面對空蕩蕩房間似老僧入定,一支菸,一杯酒,就是消磨無邊長夜的最佳拍檔。真的醉倒了是不會做夢的,那樣他往往好受些。最怕的是有時候午夜夢迴,睜開眼望着黑漆漆房間,身邊的那個位置空空如也,再鐵石心腸也被強酸腐蝕,痛苦難當。
他伸手觸摸她臉頰,指尖如畫筆,一一描繪她眉毛雙眼。帶着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她掙脫逃離。
“我知道你聽我這樣說,一定只覺得可笑,想要反問我這一切難道不是我一手造成?可是沐晚,若我說我早已後悔,你又信不信?”
“不信也沒關係。”他不等她回答,繼續開口。“傷你五年,我可以加倍彌補,十年不夠二十年,二十年不夠一輩子。從今往後換你虐我,你說好不好沐晚?”
怎敢說不好?她現在有求於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是觸及過往,心頭幾多不甘幾多怨恨,都在這一刻翻涌沸騰。
“所以你帶我回來這裏,是想告訴我,讓我重新搬家入住?”她嘲弄地笑,“怎麼?又要玩金屋藏嬌那一套?你就不怕你母親知道,提刀來和我拼命,要罵我小三恬不知恥,破壞別人幸福美滿家庭?”
“我母親那裏有我去解決。”他不滿她的用詞,糾正她。“不要再說那兩個字,你不是,我也不允許你是。”
“那就請你解決好一切再來和我談。”沐晚推開他,“另外我不會搬回這裏,既然你說要彌補,那就請你不要逼我,我實在不喜歡這樣。”
沐晚逼自己冷靜,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強者對弱者。她向來認得清自己的位置,知自己不是他對手,不論是玩手段還是玩煽情。
“席默臨,你只說你要彌補,可你可有一次想過徵求我的意見?其實你還是想要控制我,我事事順從你纔開心。可是我不是玩偶,如果你真的爲我考慮,你就應該懂得尊重我。”
“真的不想回來住?”
沐晚聲音冷硬:“不想。”
席默臨凝視她,沉默許久,終是輕嘆一聲,擁她入懷。
“你說的對,我應該尊重你。既然你不想回來,那就算了。”他終於鬆口,帶着幾分無可奈何。“只是沐晚,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走進你的心?”
沐晚不說話,擡眸看向對面窗外的藍天,神色恍惚。
***
勤孟遠打來電話的時候,沐曉剛回到劇組。
黑超遮面,恨天高“咯咯”有聲,一路敲擊着走近導演,在一衆閃爍的目光中鞠下一躬,紅脣微啓,不鹹不淡三個字:“對不起。”
尤米在一旁賠着笑臉充當解說:“導演,昨天真的不好意思,沒跟您打招呼就沒來劇組是我們沐曉做的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先饒過她這一回,我們保證沒有下次了!”
陳導從監視器前擡起臉,看一眼面前一面黑超擋住大半張臉的超模小姐,心裏是有氣撒不出。
昨天就因爲她,拍攝計劃被打亂了不說,劇組還差點停了一天的工。要照他以往的脾氣,他早拍桌子罵人了,可偏偏這位超模小姐和投資人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關係。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能太給這位難堪,雖說這番道歉強差人意,可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水推舟。於是擺擺手:“好了好了,既然你都道歉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以後注意點就行了,快去化妝準備吧!”
於是沐曉再鞠一躬:“謝謝導演。”說完在周圍一大羣工作人員的目光洗禮下,走進化妝間。
取下墨鏡的那一刻,旁邊的化妝師花容失色,差點摔了手中粉餅。
“沐小姐,您、您這……”
這一雙眼睛紅腫如桃,還外帶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面容浮腫憔悴不堪,敢問超模小姐是夜蒲方歸?
沐曉在椅子上坐下,撥弄手機頭也不擡:“你前兩天不還說自己是這裏的首席化妝師?麻煩你咯!我來大姨媽,所以皮膚差到爆。”
化妝師欲哭無淚,卻也只能硬着頭皮端過“調色盤”。
然她手中化妝刷才伸出去,就被沐曉擡手擋開。手機鈴聲大作,她盯着屏幕上出現的“勤孟遠”三個字,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