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病了是嗎?病的很嚴重是嗎?那是他罪有應得!”沐曉咬牙切齒地說,“呵,果然人都是怕死的,爲了保住自己的一條爛命,連臉都不要了。不過也是,如果連命都沒了,留一張老臉又有什麼用?”

    沐晚站起身,握住妹妹的手。“曉曉,別說了。”

    沒有人會比她更能體會到妹妹此刻的痛苦,她知道她現在一定恨極了。

    在自己的認知裏已經死了十六年的人,突然有朝一日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那種打擊和刺激是無法言喻的。

    “我不要再見到她。”沐曉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指尖冰涼,“姐姐,你讓她走,讓她走得遠遠的。”

    “我和你一樣……也想讓她遠離我們的生活,可是席默臨卻不準備放過她。”

    沐曉的瞳孔一縮。“席默臨,要做什麼?”

    沐晚苦笑一聲,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報復的。”

    他恨了那兩個人這麼多年,恨到當年甚至遷怒於她,如今這兩個人死而復生般出現在他面前,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他們?

    可是,他們在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時候,卻忘記了仇恨永遠都是一把雙刃劍。傷人,也傷己。

    “不說這些了。”沐晚勉強衝她露出一個笑容,“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給……那個女人辦一下住院手續,然後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沐曉搖頭,這一刻,她突然很黏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去。”

    望着妹妹臉上那片強裝的冷漠,沐晚的鼻尖微微發酸。她握緊妹妹的手,輕輕晃一晃。“好,就跟姐姐一起去。”

    去到窗口,手續剛辦完,就有護士過來喊她們。

    “請問兩位是患者華容的家屬嗎?”

    沐晚頓了頓,點頭:“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的檢查剛剛已經做完了。患者的情況有些不太理想,所以我們醫生請你們過去一趟,想跟你們詳談一下。”

    聽了護士的話,沐晚的神色就是一怔。

    見她沒說話,那名護士朝前面伸了伸手,示意道:“請跟我來吧。”

    沐晚的步子就邁出去,然而才往前走了一步,胳膊就被人拽住。

    沐曉站在旁邊,一臉怒容,“不是說好辦完住院手續就回家的嗎?不要管她,我們走!”

    沐晚凝視着妹妹,眉眼間有隱隱的悽色浮上來。

    不管嗎?

    說狠話也不過就是嘴一張一閉,然而實際上,哪裏就能那麼輕易呢?

    她將手放在妹妹的手上,安撫地拍了拍,說:“我去看一下,你在這裏等我。”

    沐曉站在原地攥緊雙手,直把嘴脣咬出血來。

    眼見姐姐跟着那名護士往電梯那邊走去,她狠狠地跺了跺腳,追上去:“姐姐等等我!”

    辦公室裏。

    坐在桌後的醫生將一份檢查報告遞給對面的沐晚。

    “病人的檢查結果很不理想,除了內臟有輕微的出血情況外,她的腎臟功能也不樂觀,我想請問,病人這幾年是不是過於勞累?平時都有什麼症狀嗎?”

    沐晚捏着那份檢查報告,只覺得那上面的字都像是霧裏看花一般,聽了醫生的話,她喉間發哽:“哦……我、我們和她並不住在一起,所以並不瞭解她的具體情況……”

    醫生不解:“你們不是病人的家屬嗎?怎麼會……”

    “是病人的家屬,就一定了解她平時的情況嗎?”站在一旁的沐曉冷聲開口,“她是死是活,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沐晚伸手製止妹妹,擡眸看向對面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醫生。“我妹妹有些激動,請您不要介意……我想知道,她……我母親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醫生斂了斂神色,聲音凝重:“恕我直言,您母親她現在的身體耗損十分嚴重。本來只有一個腎的人是不能夠過度勞累的,因爲這樣會加重腎臟的負擔……”

    “您說什麼?我母親她……只有一個腎?!”沐晚驚懼睜眸。

    醫生有些懵,“不是……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他皺了皺眉,“你們到底是不是病人的家屬?”

    “我母親她之前離家出走了幾年,是前不久纔回來的。”沐晚急急解釋,問,“醫生,麻煩您跟我說清楚,她怎麼可能只有一個腎?”

    醫生聞言瞭然,就道:“是這樣的,我們給您母親做檢查的時候,發現她只有一個腎,但她並不是先天性的獨腎。所以我推測,她早年應該是拿掉過一個腎……”

    耳邊猶如傳來轟隆的雷聲,手指陷進那份檢查報告,力透紙背。沐晚愣怔地聽着,整個人完全呆掉。

    她……拿掉了一個腎?!

    “因爲已經拿掉一個腎的原因,她剩下的那個腎臟就不能出現任何損傷,否則很有可能會危及生命。可經過我們檢查發現,她現在唯有的一個腎已經出現衰竭。而且病人剛剛送來的時候,受傷嚴重,任何程度的外傷對於她這種情況來說,都會有導致感染的可能。所以您母親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這次因外傷感染引起併發症,可能會……”

    沐晚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反應。

    她費力地眨眼,想要看清紙上的字,卻發現根本看不清。

    醫生說的那番話不斷地在她耳邊響起,她聽着,看着,腦子裏卻是長久的空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辦公室,又是怎麼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坐下。

    耳邊的聲音還在響,斷斷續續,並且越來越大聲,伴着持續的嗡鳴,一遍一遍地響起。

    “您母親她現在的身體耗損十分嚴重……”

    “她只有一個腎……”

    “您母親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可能會……”

    可能會死。

    “姐姐……姐姐!”

    沐曉蹲在姐姐面前,喊着她,卻發現面前的人根本不給她反應。

    她手裏的那份檢查報告被她攥的那樣緊,緊到怎麼抽,都抽不出來。

    她臉色蒼白,那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分明是空洞的。

    沐曉心下劇顫,瘋狂地搖晃她的肩膀,“姐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她終於回神,遲緩地迎上妹妹倉惶的目光。

    “曉曉,我們如願了……”

    她扯了扯嘴角,眼睛裏,卻有兩滴滾燙的眼淚砸下來。“那個女人……她終於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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