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沐晚搖頭,抓緊他的手。“席默臨,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能因爲愧疚,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
那種情況下,他父母之間會以悲劇收場是必然的。當年那件事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爲後來埋下了慘烈的結局。
這根本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事,相反,他還成爲了這個悲劇中的一個犧牲品。
最不應該承受這些痛苦的人,卻爲他父母的過錯買了單。
席默臨摟緊她,低聲說:“那些年裏,我是真的恨他……但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想到他對我的好。有些事,真的只有在自己也爲人父母之後纔會明白。他是那麼的不喜歡我母親,甚至是帶着恨的,正如他所說,就因爲我母親,他一開始甚至沒有想過留下我。可後來他還是默認了我的存在。”
“我一直以爲,他是不喜歡我的。就如愛屋及烏一樣,他不喜歡母親,又怎麼會對我存有耐心?他對我嚴苛管教,可是當我在比賽中拿到第一,他分明會露出欣慰的笑容,也會問我說想要什麼獎勵。他甚至從未忘記過我的生日,儘管有時候會趕上出差人在外地,也一定會安排專人過來,將禮物送到我手上。他和我很少交流,但經常會對我說:‘默臨,你將來會比爸爸有出息,你一定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最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堅守本心,他說人無論遇到怎樣的困境,都不能輕易妥協。那樣就會失去尊嚴失去自我,那時我並不知道,他其實是在說自己。我還記得他離開的前一年,我生日的時候他送了我一塊懷錶,裏面放了我們一家的照片,然而我那時已與他決裂,我當着他祕書的面把那塊懷錶砸的粉碎,還讓祕書轉告他,讓他收起那套令人作嘔的虛情假意……”
話音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氣,席默臨痛苦地閉上眼睛。
往事總是那麼的不堪回首,每次想到這些,他的心口就會傳來銳利痛意。
沐晚伸出手,撫平他緊蹙的眉,輕喃:“不說了……不說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我知道你難過,我們不是還有時間嗎?我們可以彌補的不是嗎?”
儘管他瞞着所有人,可又怎麼能瞞得了她?她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有關注他父親的病情,如果真如他所說,他根本不會去救他父親,那他和他父親的主治醫生談那麼多次又是爲了什麼?
盛怒當頭時,狠話說出來是如此容易。可他們到底是親父子,他的身體裏流着邵佳明的血,血濃於水的親情,又怎麼可能說割斷就割斷?
而且,他分明是那麼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懷,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席默臨,其實你是很想和你父親和解的是不是?那就去和他談,告訴他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去把這個心結打開。”
“你的意思是,讓我原諒他嗎?”
“難道你不想嗎?”
席默臨沉默半晌,說:“沐晚,你知道你母親爲什麼會拿掉那個腎嗎?”
沐晚頓了頓,“難道……是捐給了你父親?”
席默臨點點頭。
“現在你也知道了當年的真相,那麼我問你,在知道了這背後的一切之後,你會去選擇原諒華容嗎?”
沐晚靜靜地看着他,良久,點點頭。
“我騙不了我自己。”她幽幽地說,“我有多恨她,就有多愛她。儘管他們這一步是走錯了。可我還是不能否認,我很心疼她……”
那是她的母親,是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不管怎麼說,是她給了她生命。如果可以放下,她又怎麼會願意恨她一輩子?
席默臨深深地凝視她,良久,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沐晚,你知道嗎?我是何其慶幸自己能夠遇見你。”
如果沒有她,他或許就要這樣渾渾噩噩了此一生,他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觸碰到幸福。
而正因爲有了她的存在,才讓他有勇氣去愛、去追求。她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他生命中每一個昏暗的角落,讓他的人生不再蕭瑟,也不再充滿背叛和絕望。
沐晚亦緊緊地擁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席默臨,等忙完這件事,我們就結婚吧,好不好?”
席默臨倏然一僵。
垂眸看向她,他滿眼的難以置信,“你……你剛剛說什麼?”
沐晚淚盈於睫,擡手撫上他瘦削的臉龐。
“我說,我們結婚,等這件事過去之後,我們就結婚……”
尾音淹沒在他的胸膛,他用盡全身氣力,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一般,緊緊地抱住她。
“沐晚,我有沒有聽錯……”他聲線帶着一絲顫抖,低低地響起。“你願意嫁給我?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沐晚無聲微笑,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你當然沒有聽錯,我願意嫁給你。”
怎麼會不願意?
他們彼此相愛,耗費了整整十年才認清自己的內心,如今排除萬難好不容易纔在一起,當然要永遠相守下去。
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不管這之後還有多麼難走的一段路,她都會和他一起去面對。
“你不是說,還要再生一個孩子嗎?”她聲音輕柔,說,“等結了婚,我們就再要一個孩子,那樣恬恬也不會孤單了……”
席默臨聲音發啞:“好……就這麼說定了。”
等這件事結束,他們就結婚。
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再放開她的手,他更不會讓上一輩人的悲劇,再在自己的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