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摟緊他。

    像以往每一次他抱着她那樣,用力地摟緊他。

    “沒關係……”她輕聲說,帶着鼓勵,“你想說什麼都可以,或者,跟我說一說你小時候的事,你說,我聽,好不好?”

    席默臨輕輕推開她。

    “你想聽我小時候的事?”

    沐晚點頭,“我想聽。”

    他說:“我小時候有段時間很過分的。”

    她反問:“有你五年前過分嗎?”

    席默臨微怔,片刻輕輕笑出聲。

    於是拉着她躺在牀上,收緊雙臂將她抱在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額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說起呢?”他望着頭頂的吊燈,幽幽地有些出神,“其實有關於小時候,很多記憶我都已經刻意忘記……”

    “那就從你很是過分的那段時間說起。”

    席默臨垂眸看了看她,“真的想聽?”

    “嗯。”

    席默臨沉默片刻,輕輕笑一聲。“那你大概不知道,我曾因打架進過少管所。”

    沐晚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我十五歲那年,那一年,是我和父親關係最僵的一段時期。因爲不想和父親碰面,所以我經常夜不歸宿。在酒吧裏喝醉了就直接躺倒,因爲之前受到學校處分的關係,父親停了我的信用卡,封鎖了我所有的經濟來源。那段時間,我真的前所未有的落魄。”

    “有一天喝的半醉半醒,出門的時候就和一幫人撞了個正着。爲首的是當時和我在學校裏水火不容的二世祖,因爲他老爹常年在商場上被我父親打壓的關係,所以他跟我極不對盤,但我只當他是跳樑小醜,從來未曾正眼瞧過他。然而那天卻被他狠狠奚落了一番。”

    “他說,‘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因爲曠課而被通報批評的邵公子嗎?怎麼?這是來買醉來了?’我本沒想理他,繼續往外走,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他在我面前蹲下,一臉鄙夷的表情,說:‘你TM拽什麼拽啊邵默臨?我告訴你,你離了你那個爹你TM什麼都不是!聽說你爹停了你的信用卡啊?最近很缺錢吧?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今天只要從小爺的胯下鑽過去,從今往後小爺我供你酒水啊!只要你願意,喝遍整個G市都沒問題!’我當時就照着他的臉給了一拳,直接打斷了他的鼻骨。”

    沐晚握緊他的手,低低喚一聲:“席默臨……”

    席默臨聞聲頓住,揉了揉她的發頂,衝她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很厲害是不是?還有更厲害的。”

    “二世祖自己打不過,就叫跟着他一起來的其他紈絝子弟羣毆我,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我當時就是那麼個情況。那些人在學校時早就看我不順眼,大概是因爲我是唯一一個不拉幫結派搞小團體的怪人,獨來獨往慣了,就被人覺得是故作清高。所以如今逮到機會,他們當然要好好教訓我一頓。”

    “說起來,好歹都是出身於名門望族的富家子弟,打起架來卻跟流氓地痞沒什麼兩樣,一腳一腳直踹到肚子跟心口,還不忘如法炮製朝我臉上補兩拳,只可惜力道不對,沒能打斷我的鼻骨。揍的差不多了,二世祖按着鼻子在我面前蹲下來,拍拍我的臉補刀:‘沒想到風頭無兩的邵大公子也會有被人教訓的一天,你知道爲什麼大家都不怕你了嗎?因爲你爹馬上就要把你跟你那個媽掃地出門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爹在外面包養了一個女人,前幾天還光明正大地摟着她去出席了酒會呢,嘖嘖,那女人長的,比你那個媽可漂亮多了……’”

    “‘說起你媽,還真挺可憐的。我聽我爸說,他當年死追活追你媽就是看不上他,原以爲眼高於頂什麼人才能降服她呢,沒想到最後就嫁了這麼個東西……哎兄弟們,你們知道嗎?他爸當年是入贅到席家的,而且要沒有席老爺子在背後替他指點江山,他現在哪裏能有這麼大的本事?結果沒想到養到最後卻是養出個白眼狼。唉說真的邵默臨,你媽要是被掃地出門了,讓她去找我爸唄,雖然不能娶了她,可念及舊情,意思意思包養一下也還是可以的……’”

    席默臨抿緊脣,緊繃的面容透出幾分嗜血冷意,他攥了攥手心,繼續說:

    “我當時徹底被激怒,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掙脫了那些人抓起手邊的一把吧凳就朝着他掄下去,當時盛怒當頭不計後果,紅了眼,直將吧凳生生砸斷,而等到被人給拽開,那小子已經倒在血泊裏一動也不能動。”

    沐晚輕輕戰慄,“他……”

    “你想問,他死了沒有是嗎?”席默臨看她一眼,說,“差一點。”

    “當時他被我打的頭開了好幾個口子,送到醫院後差點沒能出手術室,在ICU裏躺了三個月才保住一條命。而我,則是在少管所裏被關了兩個星期。”

    “當時父親帶了律師來要保我出去,我衝着他冷笑,說:‘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你還管我做什麼?從今以後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沒有關係,你只當從沒有生過我這個兒子!’本來形勢對我有利,如果雙方配合的好,根本不會被處罰。可我偏要當着對方律師的面跟他作對,我說,‘我就是想要他的命,這次沒能弄死他,反正還有下一次。’把父親氣得面色鐵青,當場拂袖離去。”

    沐晚望着他籠着一層憂傷的側臉,幽幽地說:“傻瓜。”

    席默臨垂下頭迎上她的目光,澀然地彎了彎脣。

    “沒錯,我確實是個傻瓜,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真的很傻。”

    “於是我在少管所被關了整整兩個星期,兩個星期之後,母親接我回去,他卻不准我進門。他揹着雙手站在庭院裏,隔着大門看向我,說:‘你不是說不認我這個爹,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嗎?怎麼還有臉回來?還不馬上給我滾!’我當時年少氣盛,根本沒想過要同他認錯服軟,那樣殘忍地說出大逆不道的話。我說:‘邵佳明,你有什麼資格趕我出去?真正應該滾的人是你,要不是我外曾祖父和母親,你以爲你自己算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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