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強剛從昏睡中醒來，就看到坐在病牀前的女人。
不過幾天不見，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又瘦了一圈，大熱的天，她倒像是怕冷似的，包裹的嚴嚴實實，整個人愈發顯得單薄。
孫強緩慢地眨了眨眼，喉嚨因爲久睡的緣故，帶着沙啞：“你來了。”
沐曉卻只望着他那條被架在牀尾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纏着紗布。聽醫生說，那裏的腿骨斷了兩截，光是鋼釘，就釘了九根，至少要一年左右才能恢復。
無妄之災。
“其實我根本沒臉來見你……這一切都是因爲我，卻害你無辜受累，我就是個禍害。”
“曉曉？”
孫強有些愕然，因爲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沐曉的臉上看到類似絕望的神色。
他認識的沐曉，是高傲的、冷豔的、甚至是囂張放肆的……可以前縱然她有千百種樣子，卻未有哪一種，是像現在這樣茫然無措的頹唐。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有怪你嗎？我不過就是斷了一根骨頭，難道這樣就把你嚇到了？”
沐曉搖搖頭，擡起頭望向他，眼裏竟蓄滿了淚水，“我知道你是有意在安慰我，可就算你不會怪我，我又怎麼能不怪我自己？是我連累了你，不是因爲我，你今天又怎麼會躺在醫院裏？又怎麼會連工作都丟掉？”
談及工作，孫強的臉色就僵了僵。
工作這件事，確實是刺痛他的一點。
作爲公司元老級的人物，他之前不是沒有收到過風聲，傳聞星河傳媒有意收購他們公司，而眼下公司還未被成功收購，他已經不費吹飛之力地被人踢了出來，可見公司易主也不過就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對方是什麼人？事已至此，他除了自認倒黴，已經別無他法。
“沐曉，你知道我不想聽你這麼說。”孫強握了握她的手，那麼涼，“那個人怎麼會不明白選擇打掉孩子是你的決定？可他還是遷怒於我，說明你打掉孩子這件事對他的刺激極大，已經超出他能容忍的限度。他對我尚且如此，你豈不是更爲難熬？他也報復你了，對嗎？”
眼淚一滴一滴，砸落在手背上。
沐曉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她明明是那樣一個硬心腸的人，以往就算是打掉牙也要和血一起吞，可近來，卻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她發現，自己在慢慢變得懦弱。以往那層保護着她的堅硬的殼，已經慢慢軟化，變得毫無作用。
她痛恨、更害怕這樣的變化。
沐曉擡手抹掉臉上的淚水，自嘲地笑了兩聲：“他還能怎麼報復我？萬年不變的老把戲罷了，我早已經不在乎。”
然而孫強於她而言，如兄如父，又怎麼看不出她現在的狀態已經糟糕透頂？握緊她的手，孫強低喊：“沐曉，聽我的，別再這樣下去了，去報警！去向警察揭穿他的罪行！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徹底地擺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