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丫頭，最近可好？”
“頂好的，我陪你下盤棋？”
慕姿見孩子們都找自己喜歡的爺爺奶奶玩去了，也就走到石亭中，過去撿起黑白棋子，低垂着眉眼，溫良恭順。
老人笑眯眯地搖頭，反倒是不答應了，
“不了不了，人老了，下不過你。”
說着他就看向那四處分散的孩子，眼裏多了幾分懷念，
“話說回來，這些年了，你還在資助福利院嗎？”
慕姿撿棋子的動作一頓，然後一一細心歸類，臉上一片溫良，沒有急着回答老人的問題。
最後一顆黑色棋子落入棋盅，她也就將黑子盅放在老人手邊，自己則留下白子。
“習慣了，他們能好，就足夠了。”
“你啊，這麼些年就沒變過。當初戰火紛飛，你也是如此說的，可最後被反傷，險些喪命。”
老人說着，手執黑子落在棋盤上，言語間就像是和慕姿認識許久的老友。
慕姿落下一子，眉眼間的單純靈動消失，竟是淡漠染了美目。
“當年戰火紛飛，人命如草；如今國家強盛，安居樂業。”
老人輕輕搖頭，手上動作不停，卻是不認同慕姿的話。
當年與現在是不同，可安逸與危難的差別更是明顯，那時人們只想活，如今的人卻想要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怕慕姿這般，容易被利用。
“你啊，還是這般相信人類。真不知當初幫你瞭解人類是好是壞。”
“……想來是都有的。”
慕姿抿了抿脣，與老人走了幾步纔回應，她不知道人類世界該如何走。
一細想，又覺着該是要護好環境的，生靈萬物，這裏與那裏不同，卻又相通。
有好有壞，至少，她掌管的人類之事很少，更多的是陰靈與開了靈識的事物之事。
天道與她的交易，也是她隱藏氣息的原因，她留了許多心眼，唯獨在這裏，她不需要僞裝。
老人手一抖，黑子落在棋盤上，一步壞棋。
慕姿落子的動作頓住，遲遲沒有落下，眼裏的光明明滅滅，像是在掙扎。
“晚了，你我皆被驅逐。主神界抹去了你的存在，惡化了我的名聲。”
棋子落下，對面坐着的再不是老人，而是一位年輕雋秀的男人，溫潤知禮，君子如玉。
男人聞言輕笑，擡眸看對面的慕姿，如狐狸一樣的眼瞳有些駭人，卻氤氳着柔和的光。
見慕姿神色有些不滿，還紅了眼眶，不由得無奈：
“我還以爲你是真的不在意，當年我和你決定做這件事，就沒了退路的。”
“可是顏……今硯，你知道我的，一心想護住我的族人。”
慕姿猛然擡眸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她也不想如此，可她沒有資格拒絕。
男人無奈笑了，他如何不知慕姿的心思，可這裏不是家，也不是她的族地。
他也沒有選擇，放棄自己的地位和愛人陪她來到這方世界。
從開闢之初到如今，看見了世界萬千變化，明白她與天道的關係，也只有護着勸着她。
看着她因那位認錯人後心莫名難受，瞧着她恢復記憶後因那位哭的撕心裂肺，望着她放手後絕望崩潰……
她是公主，是王族唯一繼承者，可她遍體鱗傷，從未有過公主待遇。
姝妗，姝色惑人，妗心難覓。
慕姿，慕君已久，自歸千里。
她心心念唸的不再愛她，萬千姝色皆成了談資。當初的真心成灰，如今的真心難覓，可真是笑話。
“公主，小生會陪您走下去，一直。”
慕姿手中棋子掉落，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是在今硯的一句話下盡數涌出。
她依舊是要落子的姿勢，可眼淚卻一顆顆滾落，穿着線似的。
她放棄一切，如今身邊就只剩下當初的他，如今的今硯。
這般久了，她都快忘了當初自己是如何無憂無慮，是如何和那羣所謂的姐妹同生共死。
又如何，在她們口口聲聲的友誼下失去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