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帝當道:馬甲別掉否則性命不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水晶簾動微風起1
    宋敖醒過來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宿醉帶來的眩暈與馬車急速飛馳的顛簸混雜在一起,讓頭彷彿裂開一般痛。

    他無力地喚了幾聲兄弟,但沒有任何人迴應他,反倒是一張嘴,就被冷風灌了一肚子,嗆得他連連咳嗽。

    作爲殺人如麻的一代土匪頭子,宋敖敏銳又遲鈍地意識到,他被燕晟陰了。

    這下蒙汗藥綁票分明是土匪的勾當,燕晟這是走土匪的路,讓土匪無路可走?

    宋敖想偷偷跑掉,但他手腳都被綁定結結實實的,而且不知道自己睡了幾天,肚子裏空空如也,餓的頭暈眼花、四肢無力,燕晟根本一點活路都沒給他留。

    無力迴天的霸王山大當家發出一聲天怒人怨的嘶吼道:“燕晟你個王八羔子!”

    燕晟端坐在列隊前段的馬車之上,順着風便能聽到宋敖不重樣的辱罵之詞,從燕晟過世已久的母親一直問候到燕晟的八輩祖宗,其話語之粗俗讓鄭卓有些心驚膽戰,連忙給屬下使眼色,這樣辱罵大人,還不去塞馬糞?!

    燕晟卻阻止鄭卓道:“無妨,晟聽着他中氣很足,戾氣甚重,應當好好清火,磨磨性子。”

    所謂清火,是中醫一種療法,就是餓着,不給飯喫,什麼時候火氣降下去,什麼再喫飯。

    鄭卓眼觀鼻鼻觀心,心想:燕晟不動手罷了,若狠起來,殺人放火的土匪也不在話下。

    果然,人是鐵飯是鋼,宋敖被餓了一段時間,終於學會閉嘴了,燕晟耳邊也清靜了許多。

    陛下有召,燕晟一行人輕車簡行,日夜兼程,除了綁着一個宋敖,連小拖油瓶魏圭都沒帶着。

    經過半個月的跋山涉水,燕晟終於回到京師城門下。

    京師一切如常,唯有一年冷過一年的北地寒風刺得燕晟左臂隱隱作痛,哪怕燕晟捧着鎏金暖爐,帶着厚實的兔絨護腕,那手腕痛若蝕骨,彷彿與他彷徨不安的心跳合二爲一。

    馬車暢通無阻地通過城門守衛,沿着寬敞的大道疾馳。

    鄭卓輕聲安排道:“奴先送大人回燕府安歇,奴回宮覆命。待陛下忙過國事,陛下自會召見大人。”

    時隔三個月再見景帝,這個念頭就讓燕晟心跳如鼓。本抱着相忘於江湖的心態逃出京師,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回來,過往煙雲,恍若隔世。

    燕晟拱手謝道:“晟這些時日,多謝廠督悉心照料。”

    鄭卓仔細打量着燕晟的神色,似乎想從那平靜的面容中挖出什麼,最後只得無功而返,轉個話題提起宋敖。

    鄭卓提議道:“匪人死性難改,不宜留在大人府上。如大人信任奴,可將此人暫時押在西廠,有奴看着,不會有人對他不利。”

    燕晟一一信從。

    景帝賜下的燕府處於西城最爲繁華熱鬧的騾馬市大街上,是距離皇宮最近的一座府宅。

    當年君臣情濃意切的時候,陛下對燕晟算得上是一擲千金,暫不提府門的恢弘奢華,便是陛下親自督建、親自賜匾、親自題詞三項殊榮,連王府井的王府都無法與之相比。

    馬車緩緩駛過午門,此時剛好趕上散朝,各位文武大臣三五成羣地從午門魚貫而出,正要尋自家車馬,便瞧見這麼一幅盛景:

    十八聲鞭響開道,西廠番子高舉禮器與迴避牌,勒令百官爲其開道,而後十輛馬車緊隨其後,金飾銀螭繡帶裝飾的青縵在寒風中飄搖,不緊不慢地路過午門,駛入那座京師最爲鼎盛的府門。

    伴隨着十八聲鞭響的陣陣迴音,在場的文武百官都知道:景帝的定海神針,燕晟,回來了。

    王勐看着燕晟盛大的陣仗,心想肯定是景帝授意,讓燕晟在散朝時路過午門,受百官注目之禮。

    沒有人能與燕晟相提並論,首輔之位,非燕晟莫屬。

    想起燕晟的功績和人心,再想起景帝的喜怒無常和不可捉摸,王勐竟也有些釋然。除了燕晟,沒有人能應付得了景帝,更沒有人能坐穩那個位置。

    王勐求權不成、反被景帝威脅的苦悶和慌張慢慢散去,他舒了一口氣,想道:自此京師便太平了,就算景帝的天塌下來,也有燕晟這個高個子頂着,至於他王勐,自得逍遙便好……

    今日臘月初七,次日便是法寶節,是釋迦牟尼佛成道日。蓋因景帝與太后都篤信佛教,每年臘月初八都極爲隆重,所以燕府上下都在忙忙碌碌地籌備次日的盛典。

    燕晟剛入城門,西廠便將燕晟回府的消息遞到燕府上,燕府管家和燕修都在廣梁大門外候着,遠遠瞧見燕晟浩大的聲勢,說不出是喜還是憂。

    燕晟被府上衆人迎回府內,先是沐浴一番,洗去路上的風塵僕僕,而後便去書房,關心燕修的近況。

    燕修臨近加冠之年,他打小便是一個乾乾淨淨、人見人愛的糯米糰子,現在身量長成,更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郎,這麼多年在燕晟身旁耳濡目染,言行談吐都學個十成十,誰見到燕修都要讚一句,有乃父之風。

    燕晟先是問候燕修這三個月來的日常,大到課業武術,小到喫喝遊樂,事無鉅細,最後談到春闈將近,問了問燕修的志向。

    燕修吞吞吐吐地答道:“父親,兒不想入朝爲官。”

    本朝的讀書人有哪個不想入仕的,那肯定要被人用罵作“胸無大志”“不學無術”,所以燕修說起來也怯怯得,偷偷打量着燕晟的臉色。

    但燕修就算害怕,他也要說。在詔獄呆了四個晚上,雖然沒人對他用刑,可他也深深知道官場兇險,他的性子不適合爲官。

    燕晟神色如常,沒有半分不悅,他低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燕修把準備好的答案背出來道:“父親不在這些日,兒看了父親的手札,看了父親巡遊江西、河南與大同之盛舉。兒自認沒有父親治國愛民的才能,但卻私想着遊歷天下名山大川,不願拘泥於一城、一事、一書而已。”

    燕修在耍小心眼兒,燕晟一眼就看出來,他不在的時候這小子肯定惹禍了,現在是想避禍。

    燕晟想看看燕修耍什麼花招,點點頭道:“好,都依你。”

    燕修不敢置信地仰望着燕晟,他沒想過燕晟會如此通融。

    燕晟繼續加綱道:“去吧,未嘗人間苦楚,如何憶苦思甜?不過你要切記,行走在外不要張揚,莫要借爲父的名號行惡,遇上難事可來信詢問,若遇到姻緣,”燕晟輕輕笑了笑,“你可自己做主。”

    當下禮法嚴格,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燕晟對燕修這份的優待,近乎超出這個世道,燕修如何受得起,那份愧疚就逼得他不得安寧,藏不住心裏的事,只得傾吐而出。

    燕修淚流滿面,跪地道:“孩兒對不住父親。”

    燕晟嘆口氣道:“說罷,犯了什麼過錯?”

    燕修叩首道:“當時父親假死,孩兒失了分寸,竟然用父親珍藏的那把劍去刺殺陛下,結果那把劍斷了,之後便不知所蹤。幸好陛下仁慈,饒我一命,否則孩兒冒失犯下如此大罪,無法與父親相見。”

    燕晟當時走得匆忙,他還真不知道燕修做了這麼一樁蠢事,以景帝那睚眥必報的性子,燕晟不敢想地閉了閉眼,道:“你呀,唉,你說得對,你這個性子,還是出去遊山玩水吧。”

    燕修低下頭,不敢作聲。

    燕修退下後,燕晟有些惴惴不安得在府上候着,他不知道景帝什麼時候召見他,更不知道景帝會不會舊事重提,結果這一等,便沒有頭。

    臘月初八爲法寶節,宮裏來人給朝中大臣送臘八粥,燕府也有份,但沒有額外的消息。

    臘月初九爲天赦日,藩王們終於被放了出來,依次在午門前跪謝聖恩,然後像狼攆一般飛速離開京師,回家過年。

    臘月初十下了一場大雪,街上打更人變調地唱着“瑞雪兆豐年”,禮部開始籌備祭祖的牲畜與貢品。

    臘月十一開始京師的街市上人潮涌動,摩肩接踵,人人都開始置辦年貨,醃製臘肉,囤積果蔬,採購糖果,蒸制面食等等。

    進入年關,各地的題本紛紛上報,六部尚書最是繁忙,可即便如此,還抽出心神來去燕府門前打個卡。哪怕燕晟自回京以來便一直閉門謝客,但這也算在燕晟面前留個名。

    燕晟就算能沉得住氣,也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到臘月二十三祭竈王神那日,宮裏終於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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