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杏繞宮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鏡花水月(四)
    阮薇非要去夏府的畫室看看,玄瑋沒興趣,就讓她自個兒去,他自己則在荷塘邊寬闊處站站,身邊就跟着夏秋靈和一堆宮人,不間斷的有臣子過來行禮。

    於繼昌夫婦過來的時候,玄瑋覺得有點尷尬,甚至想一走了之,畢竟身邊這麼顯眼的替身給岳父岳母看見了,總是有些怪的。

    不過他是皇帝,天下人都該臣服於他,想到這裏,玄瑋就理直氣壯起來。

    宴青凌行過禮後,就找託詞走開。

    她在夏府中繞過好幾道彎,進入一間書房,欲關門時,卻被一隻手攔住了。

    阮薇笑着對她說:“於夫人,別來無恙。”

    宴青凌一愣,立刻盈滿笑意,禮道:“阮妃娘娘,別來無恙。。”

    阮薇踏進書房,替她合上了門。

    “於夫人對夏府,似乎格外熟悉啊?”

    阮薇眼見着她無需問路,也無需張望,從遇到皇帝的那處到這裏,不少彎彎繞繞,她卻是徑直過來了。

    宴青凌不慌不亂的回話:“並沒有,我只是不喜熱鬧,便隨意找了個僻靜處而已。”

    就這麼隨意的進了人家書房,這還真不像一位出身名門的貴夫人能做出來的事。

    世人皆知,客人可以自便,但不能自便到擅闖主家的廂房和書房。

    於夫人並非隨意找地方,她只是隨意給解釋,完全不在乎阮妃信或不信。

    阮薇收起臉上笑意,淡淡道:“於夫人在淮南時候,屢屢帶着糕點來見我,卻閉口不問治疫的進度。其實,於夫人的目的恰恰在於那張治疫的方子吧。”

    宴青凌雲淡風輕的反問:“阮妃娘娘,關心疫情再正常不過。”

    “於夫人,我同情你的遭遇,”阮薇聲音漸涼:“可是,拿無辜百姓造這種孽,是要遭天譴的。”

    宴青凌惋惜道:“鼠疫是天災,而非人禍。

    阮薇搖搖頭,一五一十的分析道:“我和於大人都很清楚,以淮南的環境基本不會發生鼠疫,而那場鼠疫的源頭是在一口井水裏,這便說明很可能是人爲投毒。”

    “於大人關於這個問題總是點到即止,不肯多說。後來於大人回來皇城,我以爲他是要對此事追根究底,找出那個禍害,可他卻至今毫無動作。”

    “他不聞不查,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對此事不感興趣,二是他已經有了答案,而那個作惡的人,是他想包庇的。”

    宴青凌深邃的眼眸裏,紋絲不動:“你這猜測說得有板有眼,可根本站不住腳。我也在淮南,出這種事是要燒城的,我不想活了麼?”

    阮薇點頭。

    “對,你就是不想活了。但你完全可以在食物裏下毒,通過別的方式實現全家一同喪生。可你不滿足,你要製造鼠疫是因爲,皇后孝順,她聽到淮南爆發鼠疫,勢必會拼命趕來淮南,與你們同生共死。因爲她在這世上,所牽掛的人全部都在淮南,你要拉上她,陪你不得好死。”

    阮薇想起初夢當初在太極殿長跪不起,非要去淮南的樣子,心裏就揪得厲害。

    若不是自己出自垌樓,再三保證會保住她的父母,皇帝真的攔不住她。

    宴青凌掩嘴笑道:“阮妃娘娘,那可是我的親閨女,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沒做過母親恐怕不明白,母親是能爲孩子去死的,怎可能那樣做呢?”

    阮薇的確都是大膽的猜測,可眼前的宴青凌,已然有些穩不住,她表情都有些失態了,可笑中難掩那一點慌亂。

    阮薇平復心情,努力平靜的面對她:

    “若不是你惡毒到拿百姓下手,於大人不會急着回來的。他以爲去了淮南遠離丹陽就能讓你放下仇恨,可你放不下。他只能與你回來,讓你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於大人在感情方面,當真是個優柔寡斷的糊塗之人。對丹陽不忍,對宴青凌同樣不忍。

    宴青凌不再說話,就冷冷的看着她。

    阮薇問:“你從來沒有真正愛過皇后吧?因爲她是於大人的骨肉,你恨透了於大人,也恨他的女兒。那些年你們一家子的恩愛,是你故意做給丹陽看的吧?你用你們的恩愛來折磨她,可以啊,你哪怕親手殺了丹陽我也不會覺得你有什麼錯。可是皇后呢,你知道她獨自在皇城的這些年,嘴裏心裏唸叨的,無不是你?她甚至一直想爲你復興宴家,只是她現在還無能爲力而已。”

    前面那麼多,都不能讓宴青凌有所觸動,只有“復興宴家”這四個字,讓宴青凌的雙目顫了一下。

    那瞬間的觸動,阮薇看得明明白白的。

    所以,她恨於繼昌,恐怕不只是因爲丹陽,更多的原因在於他對宴家動了手。

    她依然視宴家爲根,於繼昌毀了宴家的盛狀,使如今的朝堂上沒有一位宴氏之人的存在。

    榮耀即家族的血肉魂骨,因而這在宴青凌心裏,無亞於滅門之恨。

    她視於繼昌爲仇人,二十多年的容忍只爲了報仇,只要於繼昌付出慘痛的代價,她連女兒都可以犧牲。

    若非這人是初夢的母親,阮薇真想動手了。

    可是阮薇又希望,初夢永遠也別知道這些,永遠都被矇在鼓裏就好。

    阮薇深吸一口氣,道:“復興宴家,皇上做不到是因爲他不誠心幫你。而皇后不一樣,她記着宴太后有多疼她,也記得母親姓宴。只要她能做上皇太后,到時幼帝年幼,朝政還不是皇太后說了算?”

    宴青凌聽到第一句時就皺起了眉頭。

    阮薇噗哧笑道:“你該不會以爲我猜不到吧,宴家跟瑾王立場相對,你因而選擇了當時身爲承王的皇上。你把女兒奉送,甚至爲表忠誠,連第一個能做皇太子的外孫都舍了。可是,皇上根本就沒有扶起宴家。”

    狗皇帝向來是過河拆橋之輩,且他願意提拔哪個官員,向來不肯由旁人做主。

    他已經得到初夢了,承諾便不需要兌現,反正,宴青凌也不敢把她主動奉送女兒的事說出去。

    “你知道的太多了,”宴青凌口氣明顯不再強硬,只是有些無力,“於繼昌挺信得過你,什麼都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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