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杏繞宮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鏡花水月(五)
    阮薇搖了搖頭,道:“是皇后,她意識到沒有你這位母親的促成,她和皇帝真未必能有後來。”

    宴青凌不知怎的,突然心慌得厲害。

    “她知道了?”

    阮薇見她臉色頓時慘淡。居然到這時候她也會怕。

    事實上呢,初夢有所懷疑,卻根本不敢相信,甚至還有點自欺欺人,所以阮薇也找了許多理由,力證於夫人不可能做那些事。

    阮薇也只是嚇唬她一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對女兒半分顧念都沒有。

    看起來倒也不至於。。

    阮薇再給她下一劑眼藥,“先太后死的突然,你是不是懷疑於大人,也不會懷疑皇上?”

    宴太后死在先帝之後,玄瑋登基之前。若江夫人所言爲實,這位太后沒有親生骨肉,因而尤其疼愛胞妹所生的閨女宴青凌也在情理之中。

    宴青凌對這位姑母一定是有感情的,對她的猝亡勢必產生過懷疑,並且深以爲然。

    而阮薇這話一出,宴青凌不屑一顧道:“阮妃娘娘,你不知太后幫襯了當今皇帝多少,絕不可能是他。”

    阮薇笑了笑:“你們從來不是真心幫襯,只是爲了阻礙貴妃和瑾王的路而已,連我都明白的事,皇上能看不清麼,又怎會真心感念呢?再者,以皇上的性子,過河拆橋的事他還做得少嗎?他要是真記得扶持之恩,不會以一句宴家無人可用來打發你了。”

    宴家無人可用,這話是皇上親口說的,曾被朝臣嚼之於口,感嘆曾經鼎盛的宴家,如今竟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

    這話,阮薇自然是有耳聞的。

    或許太后之所以選擇玄瑋,是看中他背後無人,也看中他從小到大忠犬般守在初夢身邊的性格。在宴太后看來,玄瑋登基之後理應爲穩固地位迅速壯大宴家,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

    其實一個人忠犬到可以拋棄尊嚴的時候,他反而很可能連良心和顏面都丟下。玄瑋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過河拆橋的時候,完全不在意旁人說他狼心狗肺。

    宴青凌眼中複雜,臉色晦暗不明。

    阮薇語重心長道:“與其一心想着報復,不如再爲宴家拼一把?其實你唯一可以信任的,是你的女兒。”

    宴青凌緩緩低垂了目光,片刻後,道:“我若料到皇上會這樣負她,當年真的不會促成他們。鼠疫的事只是我不忍她一人獨活在世上,想帶她一起走。”

    阮薇的牙癢了,這大半柱香的時間裏,她時而同情於夫人,時而恨不得手刃了她。

    無論如何,讓百姓染上鼠疫爲她的仇恨作陪,此舉天怒人怨,就連丹陽的手段都要矮她一截。

    若是初夢知道了,未必不會忍痛大義滅親。

    若非捨不得初夢爲此痛心,阮薇是一定要立刻把眼前這位於夫人往天牢送的。

    到現在居然還說,只是不忍初夢獨活?

    難道這只是你們母女間的事嗎?

    “好好考慮吧。”

    她其實更想說善惡終有報的,好自爲之。

    說完這話,阮薇走出書房。

    外頭暖陽刺痛了阮薇的眼睛,還有一陣杏花香味飄來,淡淡芬芳醉人。

    突然覺得甚是可笑。

    她那麼痛恨鼠疫的人,居然會放過這樣一個以鼠疫禍害百姓的罪魁禍首。

    耳邊轟轟的,彷彿是那些烈火中被燒死的百姓在悽聲問責。

    五公主啊,你良心可安?難道就因爲她曾經的慘痛遭遇,就能原諒她後來窮兇極惡麼?她真的不必付出代價嗎?

    -

    啓元風俗比較特別,新娘子在堂前誦讀女德女誡女訓,誦讀之時新姑爺不能旁聽,等讀完了話,再去拜堂。

    等到新娘子那兒完了事,帝后都在堂屋端坐着,府裏下人們卻突然找不到新姑爺了。

    一時間,堂外都是分處找人的動靜。

    玄瑋饒有興趣的看向初夢:“看來你苦口婆心的,還是擋不住朕這位大舅子尋死。”

    他夏庸爲大舅子,也是迴應了初夢之前稱夏庸是她憑空多出來的哥哥,可這字眼裏的諷刺意味很濃,有些刻意膈應她的意思。

    於初夢臉色已然特別難看了。

    她扶着肚子起身,“我去找找。”

    “外頭這匆匆忙忙的,不怕被人磕着碰着?”

    玄瑋不容置喙的口吻道:“下人自會去找,皇后,坐下來。”

    於初夢心想着拉倒,人各有命,既然夏庸非要找死,那就隨他去,倒是可惜了夏秋靈,近來夏秋靈還挺乖的。

    不管他們,事已至此,她得先把自己摘乾淨了。

    “我不知道你方纔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大舅子尋死,你知道夏庸幹什麼去了?”

    玄瑋伸手捏了把她的臉,這女人裝傻充愣的樣子還挺好玩的。

    他體貼道:“放心,朕不怪罪你。”

    很快,下人們驚慌失措跑進來,撲通跪在皇帝皇后面前,卻遲遲不說有沒有找到新郎官。

    那幾位下人低下頭去,顫顫慄慄跪了一地,一言不發。

    “發生何事?”

    玄瑋心想着,別是夏秋靈不上道,真跟夏庸雙向私奔了,不然這些下人不至於這麼難以啓齒。

    下人們不敢開口,另外目擊的各位權貴們更是早就躲開了去,誰也不肯上前來做那個勇者。

    有位機靈點的下人開口道:“皇上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奴才沒有看清啊!”

    於初夢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夏庸分明說他沒有碰過夏秋靈,也理應不會在這種日子急着對她動手動腳的,那究竟他們是看到了什麼?

    她隨着玄瑋,由下人們帶路,兜兜轉轉來到了那間偏僻的廂房間。

    兵衛先到一步,廂房已經被圍了起來,府裏的客人們很識相的沒上前來湊熱鬧,都避之不及的躲遠了去。

    有些事兒,知道了這條小命就險了。

    玄瑋沉着臉色走進廂房,於初夢跟在他身後還未看見裏頭的情形,就先聽見一聲睏倦的少年聲音。

    “姐夫……”

    於初夢這纔看清了,那被窩裏的是昏迷不醒披頭散髮的夏秋靈,和坐在牀上,迷茫看向他們的於誠瑞。

    於誠瑞只着裏衣,衣襟敞開,露出其中白皙的胸膛。

    他喚了那聲稍稍模糊的“姐夫”,又眼神渙散的看向於初夢。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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