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已經好長時間沒見到太陽了，南方的梅雨季節，總是不停的下雨。
陰雨持續了一整個上午，到了下午“噼哩啪啦”下起了傾盆大雨。
這樣的大雨，就算司機把雨刮器開到最大檔，擋風玻璃前面依然是一道“瀑布”。
“嘀嘀嘀！”
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路上的車輛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以龜行速度緩慢地前進。
“怎麼回事啊？已經堵車二十五分鐘了。”祝無憂看了下時間，心焦到不行。
半個小時以前，幼兒園老師打來的電話說小青團發燒了，讓她趕緊接孩子去醫院。
祝無憂放下電話，一刻也沒耽誤就出來了，要是不堵車的話，她早應該到了。
“嗡嗡嗡！”
手機震動了幾聲，祝無憂接聽了電話：“喂，你到了嗎？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墨司寒的聲音傳來：“我接到孩子了，五分鐘後到律帝醫院。”
“好的，知道了，路上有點堵，我會盡快趕過去。”
“發燒而已，你也用不着太擔心，慢點開車。”
“嗯，掛了。”
眼看着擁堵的路段依舊被圍得水泄不通，祝無憂只好不停地摁喇叭。
醫院。
候診室外面，墨司寒來回在走廊裏踱來踱去。
他不明白孩子只不過是發燒而已，爲什麼白醫生帶進去檢查了這麼久？
等待的時間是最磨人的，墨司寒又看了一下時間，他總覺得醫院的每一分鐘似乎都特別漫長。
墨司寒看着一個醫生走進去，一會又進去一個，總覺得心裏特別得不安。
難道孩子燒得很厲害嗎？
墨司寒的心裏不安地跳動着，握緊的拳頭髮出了聲響。
他隨手逮着一個護士問：“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墨總，醫生還在檢查，請您再等等。”護士好言安慰。
很顯然，墨司寒的耐心已經差不多被消耗完了。
墨司寒直接給白醫生去了電話：“白醫生，孩子是不是燒得厲害？幾度啊？”
“39度。”
白醫生儘量表現得平靜，可語氣中還是透出了緊張。
墨司寒從他的聲音裏自然也聽出來了異樣。
他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腦子裏忽然升起了可怕的預感。
白醫生是醫院的副院長，什麼樣的病沒見過，能讓他緊張的就不可能是小病。
墨司寒眉頭一蹙，神情嚴肅道：“孩子到底怎麼了？”
“墨總，你先不要着急。要不，我還是出來一趟吧。”
“好，我等你。”
墨司寒剛掛完電話，就看見祝無憂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墨司寒，孩子……怎麼樣了？”祝無憂雙手叉腰，拼命喘氣。
墨司寒見她全身溼嗒嗒的，像被雨淋的落湯雞，埋怨道：“你怎麼不帶傘？”
“別說這個了，小青團呢？”祝無憂喘息未定，對孩子的擔憂全寫在了臉上。
墨司寒拍了拍了她的背安慰她：“白醫生帶孩子進去做檢查了。”
祝無憂也問：“多長時間了？怎麼要檢查這麼久？”
“不知道。”
祝無憂分析起小青團的發病起因來:“會不會是她昨晚睡覺的時候又踢被子着涼了？還是班級裏有小朋友感冒了，傳染給她了？”
“別瞎猜。”
說話間，白醫生從那邊推開門走了出來：“墨總，墨太太！”
兩人急忙走上前詢問：“白醫生，孩子怎麼樣了？”
白醫生蹙蹙眉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眼神帶着擔憂：“還需要再進一步做檢查。我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就先過來和你們說一下。”
墨司寒銳利的眸子盯着白醫生，表情略顯嚴肅：“孩子沒事吧？”
“應該沒什麼。不過，具體的檢查結果沒出來之前，還不好說。”白醫生的語氣盡顯小心。
祝無憂從白醫生的話裏也聽出來，孩子絕不是發燒那麼簡單。
祝無憂心中狂跳，她壓制住嗓音的顫抖，沉聲問道：“白醫生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小青團不是感冒引起的發燒嗎？”
“目前來看，孩子的病可能是要比感冒發燒嚴重多了。”白醫生眉頭緊鎖。
祝無憂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這讓她差點站不住腳跟，要不是墨司寒及時扶住，她就摔倒了。
祝無憂身體裏的血都是涼的，綿綿不斷的寒氣順着血液延伸到四肢百骸。
墨司寒的心裏也很着急，但他儘量裝着沒事：“不會有事的，我們不要自己嚇自己。”
白醫生也跟着勸道：“墨總說得對，孩子會沒事的。”
頭上方的冷氣開得很大，祝無憂的嘴脣在抖，手在抖，全身也在抖。
“你冷嗎？”墨司寒脫下西裝外套披到她身上，“我馬上讓燕青送乾衣服過來。”
祝無憂的身子忍不住發抖，表面僞裝起來的堅強終究抵不過內心的土崩瓦解。
“你說……孩子……會不會有事？”祝無憂眼眶泛紅，喉嚨裏溢出一段抑制不住的呻吟。
“不會的，你別瞎擔心。”墨司寒見不得祝無憂這樣，隨便支了個理由就走了，“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此時此刻，兩人的神經高度敏感，經不起一丁點打擊，哪怕只是不好的想法。
樓梯口，墨司寒突然情緒失控，握緊拳頭一拳砸在身後的牆上，牆上立即出現一塊血印子，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
路過的清潔工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幾乎落荒而逃。
……
三天之後，小青團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墨司寒瞞着祝無憂一個人來到了白醫生的辦公室。
這才幾天，墨司寒大變了個樣，眼眶烏青，鬍子拉渣，一看就是熬了幾天都沒睡好。
白醫生事先給他打了預防針：“墨總，你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孩子檢查出來的結果不太好。”
墨司寒呼吸一滯，眉心皺成了大大的‘川’字。
經過這幾天的深思熟慮，他幾乎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孩子得的是白血病，以現代的醫術來看，也並非不可治癒。
無論是骨髓移植還是什麼，即便是將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生找來，也難不倒他。
“嗯。”墨司寒點了下頭，做好了迎接壞消息的準備。
白醫生提了提眼鏡，將一沓化驗單交到墨司寒手上：“孩子得的是兒童再生障礙性貧血，屬於血液系統的惡性疾病，是一種由多種病因所導致的骨髓造血功能衰竭性綜合徵。”
墨司寒眼前一黑，瞬間癱軟的靠在冰冷的椅子上，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罕見病，但他知道這病聽上去很嚴重。
白醫生詳細解釋道：“經檢查，你孩子的病是由先天性再生障礙性貧血隱性遺傳引起的，有遺傳的因素在裏面，也跟她自身免疫體系有關。”
“有辦法治嗎？”墨司寒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白醫生開口：“造血幹細胞移植就是一種比較徹底的治療再生障礙性貧血的方法，這種方法從根本上入手，重建正常造血和免疫功能。患兒一旦找到合適同胞供者，還是有機會治好的。”
“多少？”墨司寒有氣無力道，“手術成功率是多少？”
白醫生停頓了一下，隨後回答：“百分之四十。”
“手術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四十？”墨司寒雙眼猩紅，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我要的是百分之一百。”
白醫生有些不忍說下去了，不過他還是如實相告：“墨總，目前您的孩子屬於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症狀屬於比較嚴重類型。通常這樣的患者即使做了異基因造血幹細胞移植之後，仍然大約有1/3的患者，是死於感染和出血的。”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墨司寒雙眼猩紅，那眼神宛若要喫人一般。
他的全身像被無數根鋼針穿透，在鈍痛下，連呼吸都不順暢。
他原本以爲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看來，遠沒有。
白醫生見此情形樣，急忙安慰他：“墨總，你先不要着急上火，你相信我們，現在醫學發達，總會有辦法的……”
“嗡~”
墨司寒只覺得雙耳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清，他兩眼一黑，身子一晃狼狽地栽了下去。
“墨總！”
“快，有人暈倒了……”
墨司寒終於還是熬不住了。
生活總是猝不及防的給你一擊，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來。
……
墨司寒再次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頭頂上的藥水，輸液管一滴滴順着管子流進他身體裏。
病房裏很安靜，四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墨總，你醒啦？”燕青站在一邊，一臉擔心地看着他。
墨司寒的眸子恢復了清明，一陣巨痛從心臟位置迅速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消化他的孩子得了罕見疾病這個事實。
“白醫生在哪？孩子在哪？”墨司寒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針管，鮮紅的血頓時流血不止，流得牀單上到處都是。
不等燕青回答，墨司寒生氣地走出了病房。
門口的護士慌張地喊道：“墨總，你手上流血了，我幫你處理一下。”
“我不需要。”
墨司寒頭也沒回地徑自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