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中,除三力和鼻青臉腫的金醫生之外,還有一位翻譯。
三力讓金醫生細述祝無憂第一次來他店裏的情形。
金醫生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那天晚上,其他人都下班了,店裏就只有我一人。打烊前的最後十分鐘,店裏來了一個神祕的女顧客。她全副武裝,連眼睛都捨不得露出來,我壓根就看不清她的長相。”
“接着說。”
“剛開始我猜測她是不是發生過不幸慘遭毀容什麼的,所以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因爲只有那樣敏感的顧客,纔會這麼注重個人隱私。”
“那後來呢?”
“後來我在替她做手術時第一次看清她的真實容貌,當時我真得感到很驚訝,因爲她長得真得很美了,是那種絕對不需要做整容手術的美女。不過,更大的驚嚇還在後面。”
“什麼驚嚇?”
“她遞給我的那張長相普通女人的照片,還讓我就照着這張照片整。”金醫生現在說起來還是一臉難以置信,“太不可思議了!”
他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將醜女整成美女,這種情況反正他生平第一次碰到。
三力拿出韓友利的照片給金醫生看,問他是不是整成這樣,他嚇得直搖頭。
之前,他給他們的照片果然是假的。
隔着屏幕,墨司寒臉都氣綠了,要不是金醫生拿假照片忽悠他,說不定祝無憂早就找到了。
耽誤的越久,找到的概率就越小,這個道理誰都懂。
但轉念一想,墨司寒又慶幸祝無憂沒整成那樣,否則那張庸俗不堪的臉他實在接受不了。
三力逼問金醫生:“有個重要問題,需要你好好回答。”
“嗯,好的。”
三力追問:“最後,你把她整成什麼樣了,你有留檔照片嗎?”
金醫生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留檔照片,她很謹慎,連一張留底照片都不讓我拍。”
“那你描述一下整容後她的容貌總可以吧?”
金醫生回想了一下,簡單描述了一下:“單眼皮,小眼睛,臉型有點怪,總之不怎麼好看。”
三力狠狠皺了皺眉,向他問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對了,你的畫畫功底怎麼樣?”
金醫生楞了一下,點頭回答:“還可以,小時候我學過三年的美術。”
“很好。”三力特意去找了白紙和鉛筆要求他畫下來,“彆着急,靜下心來慢慢畫,一定要畫好,我不限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終呈現在白紙上的是一張平庸的臉,看不出哪裏好看,但也絕不難看。
白紙上那張人臉終於畫好後,三力舉起這張紙對着鏡頭足足展示了五分鐘。
另一頭,墨司寒瞳孔緊縮,盯着那畫像認真看了又看,之後他的臉色漸漸寸寒。
相比韓友利的長相,這個女人乍看之下都不能將她歸爲女性一類,給人一種中性美的感覺。
倘若留個短髮的話,估計要雌雄難辨了。
墨司寒的情緒複雜難言:“祝無憂,你怎麼能對自己這麼恨呢?難道你真的打算躲我一輩子?”
*
審問繼續。
三力接着往下問:“好了,你接着往下說吧。”
金醫生回憶了一下,接着上面的內容繼續往下說:“百分之九十九的顧客整容的目的是爲了讓自己變美,而她反其道而行之,一心叫我給她整醜,這真的很難讓人理解。不過,我再三問她是不是真的想整成那樣,她每次回答得都很肯定,所以當時我就在想,她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又或者是她可能犯了什麼罪想逃避法律責任。”
的確,整醜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奇葩了,很難不讓人懷疑她的動機。
“從業那麼多年,這種的事我雖然沒親生經歷過,但也聽同行說起過。以前,我開整容室的一個朋友就碰到過這種情況,後來大夥才知道那個顧客是個罪犯,想要通過整容的方式來逃避法律的制裁。東窗事發後,我那個朋友差點因爲這件事被吊銷執照,好在當時我那位朋友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犯罪嫌疑人整容的,事後他只被判了過失責任。基於這樣的前車之鑑,剛開始我是拒絕的,不過,在她說出她願意支付高額的整容費用後,我就改變了注意。因爲她給的金額實在是太誘人了,高得我無法拒絕。”
“她到底給了你多少?”
“五百萬。”
“韓元還是RMB?”
“五百萬美元。”
三力不禁冷哼了一下:“哼,對你來說,的確是不少了。”
以祝無憂的經濟實力,這筆錢她拿得出手。
墨司寒在心裏想: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有錢後也差不多。
單純意味着好控制,經濟窘迫則讓他有更多掣肘她的手段。
不似現在,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視頻裏,金醫生不得不實話實說:“像我們這樣的私人美容院就是再賺二十年也賺不了那麼多,有了這筆錢我就可以提前退休,全家搬往國外享清福,所以思慮再三後我還是答應了她。”
三力雙手抱胸,開口提醒他:“和我說說整容手術當天的情形。”
金醫生想了一下,滔滔不絕道:“我記得第一次替她做整容手術是在半夜2點進行的,出於顧客的隱私考慮,當時就只有我和她兩個人知情人。前前後後加起來,我們又陸續做了三四次手術,整個整容手術纔算順利完成。”
“那她做完手術後,是什麼時候恢復正常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恢復的快慢要根據顧客的自身情況而定,而像這樣的全臉整容大手術,一般恢復期需要3到6個月。因爲顧客不願意提供她的任何有效消息,包括住址、聯繫方式等,她都不願意提供,所以術後就沒再見過她。”
“那你最好一次見到她是在什麼時候?”
“8月29號。”
“爲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因爲幫她做完最後一次手術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所以我纔會記得那麼清楚。”
姑且來看,他提供的具體手術日期還是有點用處的吧,畢竟現代的監控那麼發達,無論是車子還是人,只要出現總會留下點痕跡的。
三力有預感下一步他就會收到老闆的命令,以手術當天爲契機,讓他回H國追蹤少奶奶的下落。
在H國整容業很發達,大街上做完手術裹着紗布逛街的人屢見不鮮,但是當時的情況是深夜,少奶奶真以這副鬼樣在大街上逛街估計很難不引人注意。
所以,重點排查當天夜裏出現在整容院附近的來往車輛,很有可能會找到些什麼。
只要有一絲蛛絲馬跡,就不能放過。
不過,三力突然想起來,金醫生的這架整容院位於老區,監控並不是那麼發達,上次他們找了半天也就沒找到有用的信息。
這讓人不禁想到:少奶奶是不是做足了功課,才選擇在這家診所做整容手術的?
那樣是不是意味着少奶奶離開少爺的心堅如磐石?
果真如此的話,連三力也要爲少爺他到底能不能找回少奶奶而犯愁了。
拉回思緒,三力將一張祝無憂的照片放在了桌上:“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看看這張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她本人?”
金醫生拿起來照片仔細端詳後,繼而點頭如搗蒜:“沒錯,就是她。”
*
這次的審問告於段落,視頻戛然而止。
墨司寒默默地起身離開座位,站在落地窗前點燃一支菸抽了起來。
男人落寞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顯得那樣孤寂,那樣淒涼。
抽絲剝理過後,墨司寒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祝無憂是鐵了心要離開他,直到讓他再也找不到她爲止。
她先是利用假照片誤導他們的追蹤方向,再到機場上故意露臉讓他們誤以爲假照片的人就是她,從而讓其上鉤。
每一步都對上了,看起來似乎沒有破綻,就像事先計算好的一樣。
女人狠心起來的時候真狠啊!
墨司寒的心臟一抽一抽得疼,鮮血淋漓的那種。
一個個疑問冒泡似的不斷地冒出來:
祝無憂,你去了哪?
祝無憂,你是乘坐什麼交通出了H國的?
祝無憂,機場上配合你演戲的小女孩又是誰?
韓友利那天之所以會出現在機場,明顯是拿錢替人辦事,而出錢讓她幫忙辦事的人就是祝無憂沒錯。
墨司寒腦袋兩側的腦神經突突地跳着,痛得他頭痛欲裂,再也不想想了。
墨司寒打開窗戶透氣,呼呼的寒風颳在他臉上刀剜般得疼,冷風無孔不入侵入他的每一個毛孔,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凍得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
或許,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以這樣慘烈地方式離開他。
不惜跳海,不惜毀容,用盡方法,蓄謀已久,只爲遠離他。
“祝無憂,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冰冰涼涼的眼淚肆無忌憚地從他的眼角流出,墨司寒倚着冰冷的玻璃,心底的絕望和恐懼頓時無處遁形。
“祝無憂,我不能在沒了小青團後,再沒了你……”
墨司寒靠在冰冷的牆上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脹痛的腦袋,喉嚨裏不斷髮出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