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擡案過後,金黃色的聖旨上所言震的謝玉恍惚了下。
京兆府牧,從二品。
她這是一下子成了朝中大員了呢啊!
這這是她聽錯了?
“恭喜謝大人,賀喜謝大人,謝大人,請接旨!”傳旨的小杜天使臉色發白,勉強扯着嘴巴看着像是在笑着恭喜,實則全身上下都在抖。
沒法子不抖,傳旨的地兒就在城樓裏頭的屋子裏。
外頭殺聲震天,嘶號嗚咽,裏面倒是安靜,也乾淨一些,可除了小杜天使一個穿着袍子,其他人包括接旨的從二品京兆府牧全都是一身沾滿了血漬污痕的戎裝盔甲。
知道是封賜朝中文官,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在封大將軍。
謝玉回神,雙手接過聖旨。
旁邊姜晟手背緊攥。
崔節度使哈哈笑着:“恭喜啊,謝大人,轉眼咱們竟是同級了啊!”
節度使也是從二品,所言沒錯。
“大人謬讚了,於京都之地下官的這個二品官也不過是個樣子而已。”謝玉道。
謝玉所言像是這個官兒也不過如此,但也是大實話。
京都之地不說王侯將相不知道多少,僅三書六省就十來個一品官,更別說二品官,從二品了。京兆府牧看似主管京都上下大小事務,可堪隻手遮天,可實際上就是給上面的各大官兒王侯將相擦屁股,尤其六大氏族的大樹也都彙集在此,說不準就是個七品官的背景都得讓京兆府牧點頭哈腰。
崔節度使顯然也清楚,道:“這倒也是,但說在幷州,說你是個四品,可你頭頂上沒幾個人,不還是一言九鼎的?到了京都,那可就是嘖嘖嘖……”
崔節度使所言頗爲遺憾,還有映射謝玉到了京都絕對沒有在幷州痛快的意思。
可這你一言我一語的全都是當着旁邊那位剛傳了聖旨還沒有離開,正努力撐着慘白的臉笑吟吟在旁邊待着的小杜天使的面兒,小杜天使還一副剛纔聽到的是謝玉和崔博兩人談天說地的樣子。
好在崔節度使意識到了,打着哈哈道:“小杜天使,別在意啊!本官可沒有詆譭朝廷不敬皇恩之意,就是武將嘛,說話都直,那啥,謝大人也是在陽門關待的時候長了,殺人都不眨眼。”
謝玉嘴角微微抽了抽。
這是說和解的話嗎?這根本就是威脅!
小杜天使臉色更白,身上抖的更厲害,連說的話都在發顫。
“咱家懂的,兩位大人說的也是實話,說起來京都之地最難當的官兒就是京兆府牧了。”
“咱家從京都一路往陽門關來,所見所聞俱都是讓人肝腸寸斷,難以入目的悽苦荒蕪,但幷州之地不同,陽門關也不同,這都是咱家親眼所見,咱家以爲謝大人到了京都之地必能一飛沖天,飛黃騰達!”
這番的恭維馬屁,惹得崔節度使大笑着拍着小杜天使的肩膀,塞了個大大的荷包過去。
謝玉微笑,也由着身後的人給了小杜天使荷包。
小杜天使擦着汗眼角泛紅的接了。
這是衆所周知的潛規則。
姜晟走向謝玉,姜晟道:“恭喜。”
謝玉笑道:“多謝。”
“喫飯去?”姜晟問。
“好啊!”
姜晟謝玉兩人離開,後面小杜天使見狀,連忙喚道:“謝大人,謝大人!”
“啊呀,小杜天使,急什麼,一頓飯的工夫啊,走走,跟我走,這地方待着不怕嗎……”後面崔節度使拉着小杜天使從另一頭走了,漸漸遠去的聲音幾不可聞。
姜晟的臉色沉下來。
謝玉沒有看到,只顧的問:“可有受傷?”
“無礙。”姜晟笑了笑。
“先包紮。”謝玉道。
“先喫飯。”姜晟道。
“包紮。”謝玉道。
“好。”姜晟應。
半刻鐘後,傷營處,姜晟身上的盔甲卸下,內裳褪下,三道傷口赫然在目。
一道在胳膊上,一道在腰腹側,一道在後背。
三道傷口說深不深,說淺不淺,都可見皮肉翻滾。
給姜晟包紮的是窈窕,窈窕看到傷口不免驚訝,隨後又小心溫柔的細細清洗,上藥,包紮。
謝玉沒有避開。
她知道現在傷營之中只有立功的受傷將士們才能得女子包紮傷口,女子細膩小心,有香氣隱隱浮動,對軍中的漢子們來說根本就是享受,身爲此次率兵出戰不懼生死的四公子受到如此待遇也是應該的,可窈窕包紮的太慢了,還有啊,既然穿上盔甲衝鋒陷陣,受傷就是應該的,沒必要這樣小心翼翼的生怕磕了碰了的輕手輕腳吧!趕緊包紮好,不行嗎?就算是有金瘡藥止血,這長時間的露在外面,還是可能會被感染到細菌的……
謝玉皺着眉頭,就在要忍不住開口時,姜晟的聲音突起。
“窈窕姑娘。”
謝玉:“……”
正在包紮的窈窕擡首:“四公子。”
“多謝窈窕姑娘。”姜晟目光溫和。
謝玉幾乎同時道:“你先退下吧。”
窈窕詫異看向謝玉,謝玉上前一步,神色清淡:“退下吧。”
窈窕猶豫:“可這傷……”
“我來就可。”謝玉道。
“是。”窈窕躬身退下。
謝玉看着窈窕退下的身影,眉頭微顰。
剛纔她幹嘛要說話,這不是給自己找活兒幹?
“兄長。”姜晟道。
謝玉看過去。
姜晟無奈的扭了下身子,此刻他後背上的傷口還沒有包紮完全,只是扭動了下,似乎有血色滲出。
“別,別動,我來。”謝玉連忙過去。
姜晟後背上的傷口已經初步處理過,只要把金瘡藥再塗抹的均勻一些就可包紮。
金瘡藥有殺菌止血的作用,最重要的是還不疼。
謝玉試了,她用了些力氣按了按,姜晟都沒有疼痛的感覺。
只是當傷處包紮,金瘡藥的味道遮掩過後,謝玉的鼻端全是姜晟身上的氣息。
或濃或淡。
或濁或清。
這些都可以忽略,隻手指尖不經意的觸碰,姜晟的肌膚似隨之微微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