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墨生走後不久就到了冬至。

    這天言小幼行了十里路來到離點心江湖最近的鎮子上,買了一隻羊。考慮到若是宰了還要揹回去,只好一邊哄一邊拽,費了大半天時間將它牽了回去。

    回去又親自操刀,比比劃劃了半天,最後還是請一個屠戶出身的過客替她放了血剝了皮,分得肉是肉,骨是骨。

    等到天擦黑了,言小幼才剁好了羊排骨,連同後園種的蘿蔔一起丟進砂鍋,加了當歸紅棗太子參來煲湯。另挑了肥嫩的羊臀好肉剁碎了,加了點上好的紹興女兒紅除羶,忙活着包餃子。

    冬至喫餃子,說是可以不凍耳朵的。以前在家的時候最不喜喫羊肉餡的餃子,偏偏阿孃逼得緊,冬至這天總要皺着眉頭喫那麼三兩個。如今許久沒吃了,竟然也會想念的緊。

    一個人忙忙碌碌揉麪,擀皮,添餡兒,下鍋……,一通忙碌下來,竟用了將近兩個時辰,傍晚開始下的雪都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等熱氣騰騰的餃子出鍋,羊湯也煲好了,香味將整間屋子都包裹的嚴絲合縫,肉煮的軟爛,湯也鮮,嘗一口讓人連舌頭都想囫圇個兒吞下去。

    言小幼點上一盞油燈,搓了搓手,正準備享用精心準備的晚宴。忽聽得門外傳來聲響,好像什麼東西倒在了雪窩裏。再細聽,便聽不得音兒了。

    “不管他。”言小幼又一次興致勃勃的拿起筷子。忽然又頓住了,來來往往的,富可敵國的也有,身無長物的也有,別是哪個買不起衣衫的,凍僵在了外面。

    “罷了罷了,若是凍死在外面,尋的還不是我的晦氣!”言小幼放下筷子,披了一件厚衣服冒雪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門外砸出了好大一個雪坑,一個尚算年輕的婦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混倒在裏面。

    言小幼顧不得多想,一手將孩子抱在懷裏,又騰出將婦人背在背上,艱難的拖進屋裏。

    等到婦人悠悠轉醒,言小幼盛了一碗羊湯推給她:“你算是來的巧了,剛燉了好鮮美的羊湯,喝一點暖暖身子。”

    婦人沒有去接,激動地摸索着抓住言小幼的手:“孩子!我的孩子……”

    言小幼抽回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發現她的眼珠並不會轉動,心道原來是個盲的。將懷中的嬰孩交到她懷中:“這兒呢,我把他抱在懷裏捂了好一會纔給他暖過來,可是冰了我一個透心涼。”

    夫人摸索着去嘆嬰孩的鼻息,直到確定他只是睡着了,才鬆了一口氣。

    言小幼見她將孩子抱了過去,才接着說:“你將他保護的很好,不然他哪裏還有命在。”

    婦人抱着孩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感謝她的恩情。

    言小幼倒是有些無措了,連連拉她起來:“我並不是救你,只是怕你死在我的門前是了,你不必行此大禮的。”

    婦人拜了又拜才肯起來,低垂着頭坐回去。

    言小幼將羊湯遞到它手邊:“喝吧,沒有羶味,也不枉我爲它忙活了一整天。”

    婦人遲疑着不肯接:“我……並沒有銀子。”

    言小幼淡淡的說:“我難道還挑着有銀子的往回撿麼?你不喝,難道要憑空變出奶來餵你的小孩子?”見婦人還在遲疑,又補了一句:“喝吧,我這是糕餅鋪,羊湯是送的,不要銀子。”

    婦人在鋪子裏待了幾天,言小幼將留出來做餡料的肉全部用來給她補了身子,卻一字未提。

    直到婦人打好了,抱着嬰兒與她辭行:“老闆娘可知京城怎麼走?”

    言小幼皺眉:“去京城做什麼?”

    “去找這孩子的爹。”婦人道。

    言小幼心裏勾勒了一個男子飛黃騰達以後拋棄盲妻幼子的故事,心裏先替她惋惜了一番。“開春再走吧,如今大雪封山走不出去的。”

    “還是走吧,叨擾多時了。”夫人堅持到,“前幾天我向過路的打聽了,山路已經通了,可以走的。”

    “他怎麼辦?”言小幼看看她懷裏的小孩子:“難道要再凍一次?你們若是再凍昏了哪裏來得那麼巧有人再撿你們一次?”

    婦人抱緊了懷裏的孩子,面上浮現出一絲爭執,大約實在不願再拖累下去,最終還是堅定起來:“有老闆娘給的獸皮冬衣,凍不住的。”

    “你……”

    “老闆娘,我必須去,他是死是活,我總要早知道個音訊才踏實!”婦人打定了主意,將她的事情向言小幼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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