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幼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了一下。可不是陰差陽錯就來到了她這裏,她畢竟是從京城跑出來的,雖然不知東奔西走了多久,這條路,總歸是能通回京城的。

    “路該怎麼走……”言小幼有些迷茫的望了望門外:“往西便是了,此地在京城的西面。”具體在哪裏,許久未回,她大約也找不到路了。

    “你若是非走不可,我送你下山,再在附近鎮子了打聽一道吧。”言小幼微微嘆息着。

    她想婦人應當也明白,哪裏有跑一趟腿值一百兩銀子的好事,也就只有這個男人肯爲了讓妻兒過上好日子願意冒一次險罷了。

    他捎帶的,大約是哪個貪官污吏與地方往來的贓物,或者是什麼其他罪證,總之該是個燙手山芋。那些人不敢帶在自己身邊,又不能給它丟出去,只好尋了個無關之人做替死鬼。或許,他已經被劫殺在了路上,或許是東西送到以後就被人悄無聲息的處理了。甚至是一點小傷小病,或者飢寒交迫,總之,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太小了。

    婦人和言小幼雙雙沉默了一會兒。

    “若是……”言小幼開口打斷沉默,心裏想說若是他死了呢,卻遲遲開不了口。

    婦人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平靜的摸了摸自己小孩子的臉:“死的活的,找到了總算有個交代。若是一直找不到我就一直找下去,總要有個找到的時候不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言小幼感概一聲,她何嘗沒有爲了一個人牽腸掛肚,何嘗沒有因爲一個人衝動過。情爲何物,是蛛網,是漩渦,一旦掉進去,哪裏能掙得脫逃的掉?

    “老闆娘……”

    “罷了,走吧走吧。我這裏畢竟不是什麼強留人的買賣。”

    婦人起身欲行。

    “等等。”言小幼說着,將一根棍子塞在她手裏:“探着路,不枉我尋摸了幾天弄來着一根樹枝。”

    婦人手裏的樹枝長短合適,打磨的也極爲光滑,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老闆娘……”婦人的嘴動了動,眼淚從她乾涸的眼裏留出來。

    言小幼賭氣似的不理她,只是又往她包裹裏塞了兩塊柔軟厚實的皮子,又添了一些銀錢。

    婦人急急忙忙拒絕:“這使不得!使不得!”

    “拿着!”言小幼強塞到她手裏:“本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荒郊野嶺的,野物好打,皮子還難得的了?況我也並非爲你,爲了你懷裏那個小的,若是摔着了,凍着了,餓着了,看你哪裏去哭。”她一貫涼薄,好話也不肯好好說的。

    婦人知她面冷心熱,只道:“來日等他長大了,必然結草銜環報您的恩情。”

    “不用。”言小幼到:“若等他長大了,我還孤苦伶仃的在這荒郊野外,也太過淒涼了點,寧可不被故人瞧見,免得丟臉。你若是承我的情,記着欠我一碟點心錢,兩個銅板。找到你家那口子,記得別忘了還就是。”

    婦人點頭應了,哪裏不知道言小幼實在寬慰她。她這些天只說野味好打,寒冬時節又哪裏有野味平白的出來。

    言小幼知道她又要說一些感激的話,提前打斷了她。“行了,走吧。再推脫下去,怕你要多喫我一日的口糧了。”再推脫下去,山間的路就要黑了。雖說婦人眼盲,夜路也是走不得的,誰知會遇上什麼猛獸呢。

    “我送你下山。”

    “老闆娘,不必,我走的了。”婦人堅決推辭,只抱着孩子辭行。

    言小幼便不再堅持,這婦人打定的主意往往堅定的很,她哪裏勸的動。“罷了,你當心些。”

    “告辭。”

    “告辭。”江湖路遠,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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