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多暴雨,這一日風吹得很狂,合抱粗的樹木看上去都能夠被吹斷。

    被扯下來的葉子打在紙糊的窗子上,竟發出大雨敲打窗樞的噼裏啪啦聲。

    一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言小幼和雲空沙將窗子封好,忽然有一些感慨:“好在咱們這並非茅草屋,不然怕是要和杜少陵一般遍地去找吹飛的茅草了。”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卷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

    當年杜甫的草堂,大約便是再這麼一場大風裏面被吹得支離破碎。

    雲空沙道:“幸運的是,我們沒有杜少陵那般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悽慘,可惜的是,也沒有少陵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胸襟。”

    言小幼笑笑:“古來的聖賢能有幾人啊,你我這種,好好將小店開好就是了。”

    雲空沙道:“也是,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聖賢也不一定有我們逍遙,還有話本子消遣。”

    雲空沙將言小幼桌上散亂的稿紙收起來。

    言小幼不滿道:“膽子肥了,居然敢取笑我。”

    雲空沙只是笑笑,轉眼看到門外有一幼童,牽着一位盲眼的婦人,頂着刀割一般的風來走過來。

    開門,風捲來的是一股子寒氣。

    言小幼將人迎進來。

    婦人緩緩開口:“老闆娘,好久不見。”

    言小幼大量這眼前的婦人,面容蒼老,頭髮花白,看不出往日的模樣。

    只是言小幼卻很快想起來了她是誰,因爲來到點心江湖中的失意人中,只有一個是帶着孩子的盲人。

    只是沒有想到,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原來不過有些憔悴的婦人,居然變成了這般蒼老的模樣。

    言小幼看了看爲婦人引路的小童,年紀不大,卻帶着一股子不屬於無知幼童的陰鬱,手裏還握着一個柄不太長的劍,應當是真的,泛着寒光。

    言小幼笑道:“這是你的兒子?幾年不見,居然已經這麼大了。”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那小童的臉蛋,但是那小童卻不動聲色地將往後退了一步。

    那婦人感覺到了小童的後退,居然狠狠擰了他一下:“狼心狗肺,知不知道這是你的救命恩人,沒有她你還有命活?”

    小童大約是被扭得很疼,眼裏含着淚,愣是一聲沒有吭。

    言小幼錯愕地同雲空沙對視一眼,都在眼裏看到了震驚。

    這小童不過三四歲的模樣,正是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年紀,怎麼會養成這般沉鬱的性子。

    言小幼收起錯愕,道:“果真是好久不見,難得能看見你回來。”說着便將她引到桌子旁邊。

    雲空沙想要引逗那小童,但是小童卻十分戒備,警惕地盯着他,始終緊握着手裏的那柄小劍。

    雲空沙有些訕訕,最後擡頭看了一眼言小幼:“我去拿一些糕點。”

    婦人聽到雲空沙離開的聲音,試探的問道:“這是你家的小郎君?”

    言小幼看了一眼廚房,臉不自覺便紅了,輕輕應了一聲算是答覆。

    婦人愁苦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聽着像是一個好人,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陪着你也是好的。”

    言小幼笑笑,又打量婦人:“你......”

    婦人臉上浮現出一絲悲慼:“我找到他了。”

    “但是他死了。”

    言小幼有些驚訝,卻又有些意料之中。畢竟那個人對婦人這般的好,若是活着,怎麼可能撇下妻子兒子,遲遲不肯歸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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