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過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
他子孫緣單薄,總共就只有那麼一個孩子,小心翼翼呵護道十歲,卻因爲贏了一場射箭比賽丟了性命。哪一個父親,能承受這種喪子之痛,能夠忍下這口惡氣。
他只當眼前人是殺了他兒子的仇人,又怎麼知道在花家的操作下那仇人已經心安理得的逍遙法外,面前這個已經換了人呢。
他連殺了兇手給他兒子報仇的能力都沒有,他還要爲門派中一百多位弟子的安危着想。
他爲了不能替兒子手刃仇人惱恨了半生,也孤獨了半生,他還要飲恨看着錦面官在他的眼皮子地下風光無限,成爲武林翹楚。
他又何嘗不可憐,不可悲呢。
雲空沙是一個被花家牽制的替罪羊,一顆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
他也不過是一個被花家矇騙的失去了孩子的父親。
他又錯在哪裏呢。
他們兩個,不過都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人罷了。
雲空沙輕輕嘆了口氣。
言小幼轉身,握住他的手:“二麻子。”
那老人頻頻賠罪,再看雲空沙的反應,言小幼已經隱隱約約猜出他是誰了。
對於雲空沙的事情,言小幼是瞭解的,如今也瞭解雲空沙的痛苦與糾結。
她握着雲空沙的手,對那老人說:“他不怨你了。”
老人擡頭。
言小幼接着說:“該被怨的人已經碎屍萬段了,你們二人,沒有瓜葛了。”
老人眼裏蓄起一層淚花:“可是......”
言小幼道:“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什麼花家的影子了,他現在是雲空沙,他是要過雲空沙的生活的。”
雲空沙豁然開朗了:“是的,我不怨你了。”
他現在是雲空沙啊,他該有云空沙的生活,雲空沙的愛情,雲空沙的友情,雲空沙的回憶。
雲空沙有老闆娘,雲空沙的生活該是美好的,爲什麼要將大好的時光蹉跎在一些不堪回首的記憶中呢。
他時時對自己說着要放下,既然要放下,那便放得徹底吧。沒有仇恨,也沒有痛苦,沒有往日的回憶。
他的生命,便是那一日初見老闆娘,老闆娘說若是找地方,便去後院東南角自己挖坑開始的。
他是雲空沙。
老者聞言,像是有些悵然若失,有像是放下了某些負重。
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牽掛了,錦面官死了,其中有一刀是他砍的,他也總算是爲他的兒子報了仇了。
雲空沙原諒他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愧疚也得到了寬容。
接下來呢,他接下來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他朝着雲空沙和言小幼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
然後他走了,走的有些步履蹣跚,感覺比來時還要蒼老。
雲空沙看着人遠走,靜默良久:“老闆娘,你沒有收她的糕點錢。”
言小幼看着人遠走,道:“人家又沒有進店,你怎麼比我還財迷呢。”
她知道,影子的功績沒有被人記住,但是影子的冤屈卻算是沉冤得雪了,他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心無旁騖的作雲空沙了。
雪剛剛化完,雖說天氣還有一些冷,大事,已經有種子開始抽芽了啊。
終歸,還算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