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開山只吩咐了幾句讓人去尋那死去鏢師的屍體，就領着萬和迴轉了。
態度明顯十分敷衍。
和他平素表現出來的豪爽，對手下人的愛護，大相徑庭。
好在，他積威素重，也沒什麼人疑惑。
兩人穿過幾個院子，兜兜轉轉到了許開山住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打開了門請他進去，萬和根本看不出這就是鷹揚鏢局當家人的院子。
普通，簡陋。
硬要說也就比老劉的院子大了一點兒。
倒是跟前世的萬大長老一樣樸素。
不過，萬和親眼看着他倒了一杯白開水，還特意翻箱倒櫃找了白糖加進去之後，剛升起的那一丟丟好感立馬無影無蹤了。
這是看不起誰呢？
吱溜。
畢竟盛情難卻，萬和只好喝了一口。
你別說，還挺甜的。
他咂了咂嘴。
“回頭你走的時候拿着。”
許開山善解人意地把白糖放到了桌子上。
坐在他這個位子上，人自然不會像外表一樣真正粗豪。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萬和無所謂地放下了杯子，追問許開山。
看這總鏢頭淡定的樣子，那東西不是第一次在鏢局裏傷人了。
莫不成，還是家養的？
“你先說說你今晚都看到了什麼？”
許開山在他對面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白開水，不加糖的那種，捧着杯子詢問萬和。
以問作答，上位者慣用的伎倆。
萬和無奈地嘆口氣。
他對自己現在的地位很清楚。
當下，就原原本本地把今晚發生的事情都學了一遍。
當然，涉及到他和那東西的戰鬥情節，都被他有意淡化了。
即使這樣，許開山聽着聽着還是皺起了眉頭。
“你說你識破了那東西製造的幻覺也就算了，你還把它打跑了？”
鏢師老錢，就是倖存下來那個鏢師，跑過來跟他說萬和在追着那東西打的時候，他就懷疑他當時被嚇壞了看錯了，沒想到萬和也這麼說。
“那追上去以後呢？”
他的語氣裏不由就帶上了濃重的質疑。
“追上了就打死了啊？”
萬和眨了眨眼，無辜地道。
他自然不好說他還折磨了那怪物半天。
那會讓人以爲他萬大長老心狠手辣。
“我很強的。”
萬和舉起胳膊，做了個強壯的姿勢。
相對於那怪物而言，確實沒錯。
砰！
這帶些孩子氣的舉動，非但沒有讓許開山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反而手一抖，把杯子都摔桌子上了。
“打死了！？”
許開山失聲叫道，滿臉都是震驚之色！
“你可知道，那東西力大無窮，刀槍不入？”
他緊緊盯着萬和，上下打量，像是頭一次認識。
感情他一直以爲那東西沒事兒。
不是家養的就好。
萬和肯定地點點頭：“打死了。”
至於力大無窮，刀槍不入他倒是沒有看出來。
那東西力氣不如他大，也不怎麼經打。
許開山……
莫不是被傳言騙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東西連我也只能維持個勢均力敵……”
許開山忽然站起來，匆匆對萬和抱了抱拳：“萬兄弟你先坐着，我去去就來。”
這事兒很容易查證。
……
不大一會兒，許開山又回來了，好不容易纔把滿臉的喜色壓了下去。
老劉和那年輕人在小池塘被人發現了。
老劉卻不知怎的掙扎到了池塘邊，還留了一口氣。
他自然不是爲了這點小事高興。
“多謝萬兄弟，”許開山誠心誠意地對着萬和施了一禮：“有你這次出手，鷹揚鏢局又能保得數年平安。”
小萬又變萬兄弟了啊……
萬和顧不得笑話許開山態度轉換之快，注意到了他話語中的信息：“數年？”
“不知道萬兄弟可聽說過妖，魔，鬼，怪？”
這一次，不待萬和發問，許開山自己先提了起來。
簡直不要太多！
萬和剛想肯定點頭，忽然想起世道已經變了。
本着多聽一點是一點的原則，他趕緊搖頭。
沒想到許開山根本沒看他，自顧又往下說開了：“是我糊塗了，要想傷到這些東西，必須具有沸血之力……
萬兄弟既然身爲沸血，怎麼可能不知道。”
萬和嘆口氣。
其實他不介意他多說一點。
“那東西就是一隻鬼怪？”
萬和忍不住道。
許開山點點頭，又搖搖頭：“只是一隻最低級的怪而已，要是鬼……”
他苦笑道：“鷹揚鏢局早就雞犬不留了。”
“怪異不滅……”
萬和沉吟道。
他明明確定自己已經殺死了那東西，最多會在原地留下一些經年累月的污染。
“對，”許開山頷首道：“這隻怪被殺死以後，通常再次復活需要兩三年。雖然短暫，也算是難得的平安時光了。”
這高大的漢子，裏裏外外都透着一股輕鬆、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他的喜悅。
“可惜了……”
萬和摸着下巴，有些遺憾。
早知道他就多研究一會兒了。
不過，就這麼個不滅法嗎？
好像也不咋地。
“什麼？”許開山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沒什麼。”
萬和淡定地擺擺手。
這些事兒不好讓人知道。
“話說起來，你們還真是心大啊，堂而皇之地住在有怪的院子裏。”
萬和都有些佩服許開山了，這是真正的送肉上門。
“我曾祖，是個大有豪俠之氣的人。”
許開山再度苦笑一聲，突然說起了不相干的事。
萬和知道他必有後續，也不打斷他，就坐在那兒靜靜聽着。
“當時朝廷新設橫斷城，他老人家領着十三個同伴從大炎腹地過來，創辦了這鷹揚鏢局。
內城建設的時候，當時的縣令就給他們分了這塊地。”
“所以他們是被官府坑了？”
萬和挑了挑眉，毫不意外。
“不。”
出乎意料，許開山搖了搖頭。
“當時縣令對他明言，這裏有一隻怪存在。如果他不願意，可以另換一塊小一點的地方。”
萬和無語，這是典型的要錢不要命啊！
他能說什麼？
“曾祖當時哈哈大笑，不以爲意，根據鏢局裏的流傳，他老人家當時說的是：一隻怪而已，來一次，他殺一次！”
“後來他足足殺了那隻怪四次。”
許開山豎起了四個指頭。
萬和有些意外。
看許開山束手無策的模樣，沒想到祖上倒是威猛。
“鏢局就平安了十幾年。”
“後來，不等那隻怪復活，他老人家就死了……”
許開山滿臉的苦澀。
”子孫不肖啊……”
萬和點了點頭。
這個劇本他熟悉。
長輩死的太快，什麼神功絕技都沒來得及傳下來，後輩就變成了小雞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