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遠清很想問一句,但是來不及了。煙霧遮蔽了她的視線,她只能一邊流淚一邊微眯着眼,仔細辨認地上多出來的一片反光。
是撲過去撿起遊者扔進來的東西,還是先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扭斷大腿?
舟遠清來不及思考,本能地選擇相信遊者。
她飛撲上前,把那片東西拿到手裏後纔看清楚,那是一片鋒利的玻璃。
她瞬間明白了遊者的意圖,也沒時間去想遊者哪裏來的玻璃碎片,還有這麼突然能說話了。
她沒有猶豫,拿起那片玻璃碎片狠狠地刺進自己膝蓋側面的關節縫隙中。碎片輕鬆劃破帶着香味的皮肉,然後狠狠地用力,把自己的膝蓋關節徹底撬開。
“梆!”膝蓋被撬開的瞬間發出了一聲悶響,像是兩塊骨頭撞擊的聲音。
舟遠清的大腦出現了一瞬間的失神。這種劇痛已經快要超過庫洛之地的痛覺保護範圍了,她差點被痛暈過去。
一陣恍惚下,舟遠清不小心放鬆了對口鼻的控制,濃煙立刻侵入了她的呼吸道內。
“咳咳……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把舟遠清從恍神中拉了回來,她咬緊牙關,左腿猛地發力,竟是硬生生地把右腿齊膝蓋處扯下,狠狠地摔在玉玲面前!
玉玲也早有準備,沒有像小芝麻一樣退得很遠,看見舟遠清衝出來後,連忙挪動身子上去,用自己的身體把對方身上的火焰撲滅。所幸舟遠清身上並沒有沾上汽油,衣服上的那點火翻滾兩下也就滅了。
舟遠清也不敢停頓,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斷腿重新伸到火裏,利用火焰烤焦傷口,使其不再流血。
做完這一切後,舟遠清纔打開自己的遊戲菜單。血值和體力值雖然已經見底了,但好歹沒有繼續流逝,狀態欄上也只有一個【斷肢】的狀態。
舟遠清這才長舒一口氣,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直到火焰快要燃盡的時候,舟遠清才費力地從地上坐起來,睜大已經被薰紅了的眼睛,找到了地上最後一根燃盡的香菸。
舟遠清拿起那最後一根燃盡香菸的瞬間,倉庫的大門發出一聲輕響,某個機括裝置被打開了。
“恭喜你,凱瑟小姐!你完成了我給你的命題!”木偶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大門已經打開,你隨時可以離開這裏。不過很遺憾,你的右腿必須留在這裏,因爲我希望你能時刻記住,自己是因爲什麼失去這條腿的。”
舟遠清沒有說話,只是疲憊地躺倒在地,用力地朝着中間的收音機豎起一根中指。
遊者長舒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頭頂的窗戶,伸出舌頭舔舐這嘴角的血跡。
當風把窗戶吹開的時候,遊者發現窗戶上的玻璃因爲撞擊掉落。遊者也是運氣好,沒有被從天而降的碎玻璃擊中,不然腦袋就要開瓢了。
那些碎玻璃全都掉在了遊者的面前,遊者當機立斷,馬上蠕動着自己被綁住的身體蹭過去,用地上的碎玻璃割開了自己嘴上的膠帶,然後用牙齒咬住地上最長的那片碎玻璃,拼盡全身力氣把它甩到舟遠清面前。
“你這傢伙還真拼啊!”小芝麻自然是注意到了遊者的情況,“這都被你找到機會了!”
“這可不是我找到的機會,是那個木偶早就設計好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舟遠清唯一可以成功的方法。”遊者的神色有些嚴峻,“那傢伙,比我想象的還要周到!”
“再說了,我只不過是割破嘴而已,又算得了什麼?”遊者看了看躺在地上,全身還在冒着熱氣的舟遠清,“她才叫拼呢!”
“呵呵,也是啊!”小芝麻語氣中帶着笑意。
不過遊者到沒有發笑,而是陷入了沉思。
之前在顧盼的那個命題中,遊者雖然看出了木偶的一些想法,不過終歸只是管中窺豹,霧裏看花,只能看了個大概,並不真切。
根據遊者的理解,木偶設計這場針對自己五個人的試煉,用了這麼多繁瑣的方式,無疑就是像完成對自己這五人的“試探”,試探我們是否擁有對自己的救贖。
不過在木偶試探遊者他們的過程中,遊者也在觀察、試探木偶。
那個木偶……先假定他是一個‘人’。那他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懲戒罪惡?還是爲了滿足自己變態的私慾?亦或者是個無政府主義的瘋子?
遊者現在還不知道,只能從他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東西:熱愛戲劇性的表演、滴水不漏的設計、遊刃有餘的勇氣……還有歇斯底里的瘋狂!
這是一場博弈,雙方都已經在上到牌桌,也藏好了各自的底牌。
木偶的底牌來自這個劇本本身,玩家們甚至還不確定這個劇本是個單純的推理劇本還是帶着超自然因素的懸疑劇本,也不知道要面對的究竟是個普通的人類變態罪犯,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而玩家們的底牌則是他們【異界旅客】的身份。這是木偶無法預料,也無法防備的。每一個細節的選擇都有可能改變結果。
舉個例子,如果是威廉本人來參與這場命題的話,是絕對不會在自己妹妹凱瑟那個命題上選擇【有罪】的。
這個選擇大大超出了木偶的預料。同時也讓他意識到,自己並不能全局掌控這五個被五花大綁的年輕人。
雙方此時像是伸手摸進對方的口袋。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口袋裏會不會有鋼針或是毒蛇,他們只知道——誰先掏出對方的底牌,誰就勝利了。
“來吧,看看我們的優秀編劇的下一場大戲吧!”遊者咧開嘴說道。他的聲音因爲長久沒有說話了,竟是有些沙啞。
木偶似乎對遊者的話很意外,沉默了片刻後,居然回答了他:“那就如你所願!”
下一秒,月流火頭頂的燈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