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沒有任何痛覺傳來，大腦也還能清楚地思考。
餘燼緩緩睜開雙眸，仔細端詳起周圍的一切。
武士呢？
斬月長刀呢？
身處異空間的餘燼，看着四處飄蕩的各種鬼魅，他猛地打了個激靈，一時間如大腦過電，近乎崩潰。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記錯的話，畫中拎着法門遺物的也是一隻手。
餘燼長吸一口氣，惡向膽邊生，猛地轉身抓住那隻手，隨後用力一扯。
一個穿着唐衣、手拿繪扇的乙女便出現在眼前，奇怪的是，她的面部覆了一層細密的金絲盔甲，就連鼻子和眼睛也被遮去，完全看不清容貌。
餘燼將對方的脖頸握出一道痕跡，怒喝道：“你是人是鬼？！這是哪裏？！”
乙女靜靜地立在那裏，不喜不怒，如若玩偶任由余燼擺佈。
“你……”
當乙女緩緩說出第一個字時，聲澀語咽，泫然欲泣。
餘燼只覺得更加陰森駭人，旋即鬆手，退後兩步。
這是他才發現，眼前女鬼的右手手掌上，正在源源不斷地往地面上滴着水珠。
“慧山將我封在畫中上百年——”
乙女就那麼直直地站在那裏，面朝餘燼，自言自語。
“其弟子空海又看押我數十年——”
聽這妹子所言之事，她應該是個戾氣極重的女鬼，可聲音怎麼如此祥和平靜，似乎一點怨氣也沒有。
“三百年不見攝日真神……”
“今日真神終見我！”
“噗通”一聲，乙女跪倒在地，虔誠叩首。
“主人，您真的不記得由梨了嗎？”
……
閃到一邊的餘燼滿眼驚悚地看着這一幕，這妹子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啊？什麼真神主人的，我他麼根本不認識你好麼？
不過感受到對方對自己沒有敵意後，餘燼態度轉變了不少，輕聲道：“由……由梨？這是哪裏啊？”
乙女五體投地，柔聲道：“回主人，這是畫中的世界。”
餘燼大致明白了，看來剛剛應該是刀疤臉殺自己的時候，是這女鬼妹妹將自己拖進畫裏救了自己，不過她多少年沒出去過，肯定是認錯人了。
“哦呵呵……”
餘燼乾笑着搓搓手，爲了自己的小命，他沒有澄清這個誤會，萬一這女鬼知道自己不是她主人，生氣了給自己弄死咋辦？
“我知道這是畫裏，”餘燼躡手躡腳換了幾個位置，發現不管自己走到哪裏這小女鬼視線都在自己身上，這可就離譜了，她不是戴着面罩嗎，“你三百年前被封進畫裏，平安時代往前推三百年的話，你是奈良時代的人？奈良有奴婢不錯，可也不戴面罩吧——”
跪在地上的乙女緩緩擡頭，金色面罩只有右眼處存在一個漩渦，她往後退了退，似乎在猶豫着什麼。
“主人，您走了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我……”
說到這裏，乙女忽然擡手，將面罩摘了下來。
餘燼原本以爲會有什麼恐怖血腥的畫面出現，因此早早做了心理準備，可看到的場面還是讓他頭皮發麻。
這個女鬼的臉上空無一物，根本沒有臉！
乙女不再說話。
絲絲鮮血溢出指縫。
“那個……你知道法門遺物在哪裏嗎？”
餘燼沒有安慰對方的意思，女鬼只會影響他拔刀的速度。
“法門……遺物？”
乙女將這四字輕輕唸了一遍，隨即釋然地說道：“也是，三百年都過去了，也只能是遺物了。”
“主人，三百年來，我日夜看守祕寶，未敢離開半步，直到今天……”
“由梨幸不辱命，祕寶完好無損，就在我的口中，今日終於可以物歸原主了！”
餘燼一陣汗顏，這中二的臺詞無法令他感動絲毫，相反，還覺得很是尷尬。
不過餘燼倒是納悶起來，這小女鬼臉都沒有，寶物怎麼會在她口中呢？還有她說的物歸原主是什麼意思？
他怎麼可能是法門遺物原來的主人？
什麼鬼嘛……
“呃，那不是老和尚的東西嗎？”餘燼多嘴道。
“他和他的祖輩一樣，都是沒有得逞的強盜罷了，”由梨揚起腦袋，“我既然能見到主人，想必空海已經死了。”
餘燼蹙眉，“你們……”
“我答應保他源氏一族不滅，”由梨聲音清冽，“只有他死了才能解開畫的封印。”
原來是這樣，餘燼看着由梨，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你可以把祕寶給我嗎？”
乙女點了點頭，隨後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了餘燼面前。
餘燼屏息凝神，朝着對方空無一物的臉上露出個乾淨笑容，這次他沒有後退。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瀟灑主人……”
乙女將右手舉到兩人之間。
“……”餘燼直呼內行，看看人家這女僕，雖然眼睛都沒有，但是看人的眼光真準吶！
乙女將蒼白無骨的小手翻轉過來，隨着餘燼投過去視線，她緩緩打開了手掌。
“？？？”
“！！！”
餘燼驚得差點罵人，在小女鬼的手掌中心，竟然長着一張面目清晰的俏臉！
“對……對不起主人……”
“您離去之後，他來尋找祕寶，我誓死不說，就被他殺掉，做成了人面瘡。”
乙女掌心的小臉皺了起來，一滴滴血淚從眼睛中緩緩滑落，順着掌紋流向四面八方。
這是餘燼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女鬼之前手掌流血並非受傷，而是在……
在哭……
“他是誰？”
餘燼挑眉，眯起鳳眸。
“還能是誰，只有他！8917！”
餘燼摩挲着手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看來這小女鬼的主人有個世仇啊，不過挺奇怪的，有誰的名字會叫8917呢？
一個編號？
餘燼揚起腦袋，啞然失笑。
可他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斜對面的銅鏡中，餘燼第一次看到穿越後自己的面容。
樣貌身材都和原來無異，只是在他的左側脖子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紋身。
同樣是一串數字編號。
“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