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聽了這話，一聲冷哼，卻又想起自家主子的警告。故而不情不願地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這會兒也不知玉沉哪裏來的這麼多夸人的話，拉着許南枝絮絮說個不停。牧之終於是瞧不過去，冷聲道：“哪那麼多話，還去不去了？”
玉沉這才悻悻住了嘴，又見那牧之踱步走到了許南枝跟前。冷聲對着他道：“黑市自然有黑市裏的規矩，三更開張，雞鳴閉市。黑市裏頭三教九流聚集，算是個法外之地。你最好安分一些，若是出了事只怕不好交代。”他看了看許南枝，一時間又想起來白日裏那樁事情，到底有些氣不過：“主子叫我敬你三分，但這黑市裏頭什麼樣的人都有。我們今日是爲着查案來的，卻不是專爲護着你來的，若是你有個什麼閃失，我可不保證……”
牧之這話說的實在是不留情面，玉沉本是想上前打個圓場，不料許南枝卻是淺笑了聲。
“大人放心，不必放心思在我身上。你們自管查事情便是，不必擔心我。“
牧之點了點頭，又對着身後衆人吩咐下去：“這裏不比外頭，行事千萬小心，不可打草驚蛇。”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黑市之中。這會兒按着時辰已近宵禁，黑市之內卻是一派燈火通明。雖說雖說天子腳下的都城中，這黑市卻仍是一片法外之地。也不知這黑市之主是什麼來頭，外頭的律法都管不到這處。
一入黑市便瞧着個偌大擂臺，擂臺之上，兩個大漢，手持長刀正在廝殺。擂臺之下，自是有人在瞧熱鬧，烏泱泱一片。
許南枝只往着那處瞟了一眼，便見其中一大漢，手起刀落，直取對手項上首級。血花四濺，驚的她面上一白，胃裏頭更是翻江倒海。
可說來也怪，這般殘忍至極地畫面，底下圍觀衆人卻是半點不爲所動。只有一兩個在叫好，餘下的搖了搖頭，便散了開去。
走在前頭的牧之，冷眼回頭瞧了瞧她，露出個鄙夷地神情，倒是不說話。
還是玉沉頗爲貼心地挪到了許南枝近處，遞了塊帕子給她：“第一次瞧着殺人？”
許南枝沒接過來，只是搖頭，將胃裏噁心地感覺壓下去：“沒見過這麼比武的。”
“害。”玉沉笑着壓低了聲道：“這處黑市，都城裏唯一的一片三不管地帶。這裏頭有這裏頭的規則，管你外頭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進來便得守着這處的規則。你方纔瞧着的便是其中一樁，生死臺。每日開市在市口設生死臺，能從上頭活着走下來的，今夜在黑市裏頭一切花銷全免。只要黑市裏頭有的，他拿的了的，全能帶走。”
玉沉看着那處，臉上笑意一僵，仿若是想起來什麼，但很快回過神：“不過既是生死臺，總得有一生一死。”
方纔勝的那個大漢，刀口尚在滴血。是連口氣還沒來得及喘，又一次投身入打鬥之中。這人像是有些本事，招招狠厲，直逼對手要害。只是或許是方纔太過拼命，如今有些乏累，招式之中顯得後勁不足。
對過那人應是找到了他的弱點，長槍一挑，將他手中大刀挑開，又對着那人心口一刺。只聽轟然一聲，那人應聲倒下。
“可惜了，他原是這生死臺上連着六七日的擂主。”玉沉搖着扇，說的雲淡風輕。
“不過是爲了些銀錢身外物，也值得搭上性命？”
一聽這話，玉沉卻是笑了：“許姑娘果真是富貴慣了啊，要知道你口中的身外之物，有多少人拼了身家性命不要去搶。”他忽然饒有興致地看着許南枝：“不對啊，我記着你那位叫敘白的朋友，可時常在黑市之中走動，怎的你竟是對這處事情半點不知？”
敘白這些年背地裏的確同江湖之人來往密切，她也知道敘白的有些勾當並不好放到明面上。卻是半點不知道敘白竟是同這些亡命之徒做的生意，不免一陣唏噓。
她忽然想到什麼般，扭頭去問玉沉：“大人怎的，竟是對黑市這般熟悉。我還當像大人這樣的身份，並不屑同這些人打交道。”
玉沉搖了搖頭，故作高深道:“非也，非也。小可不才，年少時候在黑市裏頭蹉跎過幾年光陰。”
看玉沉那樣，分明一個柔弱書生，也不像有武藝傍身，許南枝自然當他在胡扯：“如此，這生死臺上，大人做了幾日擂主。”
“非也非也，我不靠那蠻力，靠腦子。”他說完，便自顧自走了。
幾人只是扮做來此買物件的商人。一連走了幾家鋪面，明裏暗裏地打探了一番，卻是半點沒有消息。
牧之已然有些不大耐煩，難免冷嘲熱諷了兩句。還好有玉沉從中斡旋，他這纔不情不願地走進來一家店鋪。
鋪子掌櫃是個四五十的男子，身材瘦小，一臉的精明。見着幾人進來滿臉堆笑，迎上前行禮問安，滿嘴吉祥話。
這處的鋪子和外頭不一樣，裏頭黑漆漆一片。所有的物件都是裝在盒子裏頭，叫黑布蓋着的。按着玉沉的話說，這事因爲這些東西多半來路不明，見不得光。只有買家要看，賣家纔會將東西取出來。
玉沉看了看賣家，笑着開口：“掌櫃的，我家小主人聽說近日你這處收了些好貨，拿出來瞧瞧？”
店家先是一愣，隨後開口問道：“我這日日都有貨來，不知幾位爺是想瞧什麼？是書冊本子，是刀槍兵器還是旁的什麼？”
“我家小主人平日裏就喜愛些小玩意兒，有什麼玉佩啊，帶鉤啊，蹀躞啊都拿出來讓我們家公子挑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