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聞嗎?”

    自然的草木清香當然是好聞的,尤其是在有着無處不在的屍臭的末日世界。

    但狗女人出聲之後,就不好聞了。

    林軟闔眸,眼裏的憤怒都快噴出火來,那安眠藥是假冒僞劣的吧,好歹讓她睡上幾分鐘啊!

    徹底對藥物絕望,只能挖空心思另外找辦法弄死身邊這狗女人。

    然而狗女人還是不依不饒地靠過來,好聞的草木青香也更濃郁了些,讓身周的臭味都消散不少。

    雲淇話語低柔,像是在哄她般輕聲說:“放心,以後我一直在你身邊,想什麼時候聞就什麼時候聞。”

    這話,說得相當寵溺了。

    給了這個承諾後,她似乎坐回去了,距離拉開,草木青香漸漸遠離,讓閉着眼睛遮掩失望情緒的林軟有點不忿。

    說好的想聞就聞呢,我現在就想聞啊,果然和前世一樣,寵溺都是假的。

    林軟睜眼,對方果然規規矩矩坐回原來的位置,正低頭整理揹包,兩人間因爲她猝不及防受到驚嚇而稍微拉得有點遠的距離,快有一米遠了。

    察覺到林軟的視線,雲淇偏頭,露出淺笑,手頭動作都停下來,專注地等人開口。

    等了一會,見人沒開口了,她也不在意,自顧自收回視線繼續整理揹包,說着接下來的安排:

    “現下日頭還沒落山,一會我再出去拿點喫的回來,休息一晚明天去別處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人類聚居地。”

    林軟沒做聲,雲淇耐心細緻地將水和飲料放在底部,上面堆滿了她帶回來的雞鴨腿,又替林軟裝了一份在她包裏,囑咐着:“這間屋子還算安全,你餓了先喫大包裏的東西,自己那份藏好,等我回來。”

    窗外光線越發暗了,被大樓遮擋的小店二樓,光控燈已經亮了起來,發出朦朧的光。

    過不了多久,太陽下山,氣溫降下來,喪屍就該出來活動,開始一整夜的慘嚎。

    夜間永遠比白天更危險,不管是末日前,還是末日後,都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林軟捏着一袋雞腿,沒拆包裝,只是定定看着窗外漸漸暗沉的天,心裏想着怎麼將對方拖到入夜再行動。

    入了夜,就沒白天那麼順利了,搞不好小命丟掉也說不定。

    旁邊雲淇伸手拿走她手裏的雞腿,遞過來一份切成絲的雞肉,比中午準備的那份更貼心。

    筷子舉到面前,連帶着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碟子,穩穩當當舉着,大有林軟不接就舉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別憂心,我有分寸,快喫吧,不是餓了?”雲淇笑着說。

    林軟看她一眼,默默接過碟子,肉絲一點點喫下去,等小半份肉絲喫完,外邊喪屍們的嚎叫開始了。

    羣魔亂舞的夜,也開始了。

    雲淇絲毫沒意識到黑夜對於倖存者來說有多危險,她耐心等林軟喫完,又用水洗了碟子,妥帖放好才牽着人去屋裏,臨走還用障礙物將門口堵好。

    障礙物擺放挺講究,從外邊推門容易,從裏邊出去就有些麻煩,雲淇不想讓林軟出去冒險。

    這份細心體貼,若是前世,林軟說不定會甜到掉牙,齁死在蜜糖裏。

    然而這世,她只關心對方什麼時候離開去送死。

    出去,遇險,再不回來,從此天地間再沒有云淇這個人,林軟才能真正解脫,擺脫前世的苦難,好好爲自己活一回。

    恨,讓她重生,也禁錮了未來的路。

    門被關上,樓道里微弱光線也隨之消失,空蕩蕩的屋子裏,林軟坐在雲淇爲她鋪好的牀上,靠牆發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頭頂白熾燈散發的光芒,被黑霧渲染後也是陰沉沉的,像末日未知的路。

    思緒漫無目的地遊走,林軟睡不着,也不想睡,盯着房門聆聽外邊動靜,靜夜裏除了屍吼,再沒其他聲音。

    腳邊放着雲淇走時留下的包,裏面裝着她白天出去蒐集的食物,那個女人似乎蠢過了頭,一點都沒替自己留,全塞到林軟這裏。

    就連下午喫的那頓飯,她都是喫林軟剩下的那半碟肉絲,再加一個雞腿後喝了兩口飲料,就去忙活了。

    林軟低下頭,手緊緊揪着揹包帶子,似乎這樣就能將那點不忍從心裏揪出去。

    突然,頭頂燈光開始閃爍,幾下之後熄滅,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中。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眼睛一下子花了起來,虛空中冒着星星點點的重影,像是上下翻飛的蝴蝶。

    等徹底反應過來,林軟摸索着走到門邊,一點點搬開障礙物,她要去看看外邊發生了什麼事。

    到處都是粘稠得化不開的暗黑,分不清是夜色還是黑霧,摸索着走到門邊,還沒碰着充當障礙物的桌椅,膝蓋便率先磕上堅硬的桌角。

    疼痛傳來,林軟只是皺了下眉頭,微微傾身去探前邊,手摸到桌子腿,一點點用力將其拉下來。

    不得不說,雲淇爲了她考慮得確實周全,怕外邊有東西進來,這障礙物是一層層的碼,桌椅不夠用其他房間的牀來湊,壓根出不去。

    密閉的空間,粘稠的黑暗,與記憶中某些場景重合,林軟緊抿着脣瓣,倔強地想要挪開障礙物出去。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發瘋。

    可是,身嬌體弱的她,別說搬動金屬單人牀,就連大一點的桌子,都喫力得很。

    後背像是千萬根針在扎着,林軟不敢回頭,怕回頭就看見數不清的惡魔,即便那些是幻象,她還是打心底裏恐懼。

    膝蓋和腿又被磕了好幾下,手也不知道被什麼劃破了,疼痛微不足道,林軟腳底發虛,身上一陣陣冒冷汗,腦子裏曾經經歷的場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沒摸到門的邊,倒是樓下傳來震天屍吼,像是全市的屍潮都集中到這裏來了。

    屍吼讓她清醒過來,意識到什麼後,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雙手抱膝,眼睛空洞地望着虛空,沒有焦點。

    空氣中除了惡臭,還有淡淡的血腥氣。

    癱坐着的人擡手,一點點舔舐着傷口,像是誤入狼羣的羊崽子,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她太弱了。

    房間是靠裏的隔間,門外就是通向二樓的樓道,坐在屋裏的林軟清晰聽到樓下喪屍在大力地拍門。

    渾渾噩噩坐在角落,到處都是屍吼,到處都是絕望……

    在這絕望的世界,有什麼聲音在一點點靠近。

    林軟驚醒過來,專注地聽着外邊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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