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軟掃眼坐在旁邊一個勁往外看的岑玥,安慰道:“放心,它們找不到這裏。”
滿屋子都是臭味,處理過的傷口早就沒滲血了,相反還殘留着刺鼻的酒精與淡淡的消毒水味,鼻子再靈的喪屍怕是也聞不到,況且有迷宮那裏的血腥氣吸引,喪屍壓根不會搭理這處小角落。
然而岑玥並沒有被安慰到,甚至坐回門後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邊動靜。
她那樣子,有點像偷聽牆角的喫瓜閒漢,不知怎麼林軟一下子心情好了許多,歪着腦袋看了好一會,擺正後眼裏還殘留着笑意。
這點笑沒來得及收回去,就與換了衣服站在牀頭的雲淇對上視線。
她也就離開幾分鐘而已,回來時有些匆忙的樣子。
雲淇瞧了瞧還扒在門邊的岑玥,將林軟因爲太熱而踢翻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小心點別碰着傷口,怎麼不好好睡覺,一個人傻樂什麼?”
許是換衣服時簡單擦洗過,雲淇長睫上還掛着細碎的水珠,要掉不掉的,粘住了林軟的視線。
“怎麼?我臉上有什麼嗎?”她擡手抹了下,細碎水珠不見了,林軟眨巴眼,搖頭。
白皙乾淨的手指在視線裏漸漸放大,最後落到額頭上,輕輕點了下。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雲淇說完這句,偏頭看向扒在門上偷聽外邊動靜的岑玥:“岑小姐你也睡吧,我守夜。”
後半句明顯沒前半句那麼寵溺了,正兒八經的像雲淇這個人,林軟又眨了眨眼,脣角勾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岑玥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合適吧?”
雲淇搬了張椅子在牀邊坐下:“我順便看着阿軟,她背後的傷馬虎不得。”
話說到這份上,岑玥也沒推辭,找了地方躺下。
被那聲阿軟砸了一耳朵的林軟,也趕緊閉眼睡覺,哪怕暫時睡不着也努力入睡,生怕雲淇再來一聲略顯親密的稱呼。
無人說話,無人走動,屋子裏很快安靜下來。
外邊喪屍的嘶吼持續了整夜,三人擠在小屋裏,湊合着過了一宿。
等到溫度漸漸升起來,外邊吼了一夜的喪屍們也找地方藏起來躲避高溫了,整個商場安靜下來,她們纔打開房門輕手輕腳出去。
五樓靠近迷宮那邊的走廊,到處都是糊在一起的腳印,遠遠就能瞧見中間夾雜着一星半點的新鮮血跡。
那些血跡表明昨晚確實有人遭遇不幸,沒能逃出生天,林軟趴在雲淇背上垂眸不語。
有因就有果,這些人但凡心思正一點,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再往樓下看,空蕩蕩的大廳被衝進來的喪屍踩得亂七八糟,堵着門窗的障礙物好些都沒動,只是雲淇當初踹開的那個口子附近,玻璃和貨架散了滿地。
林軟不知道昨晚有沒有人生還,但商場那麼大,屍潮洶涌的地方又是靠近迷宮這邊,若是跑得快大概還是能活下來的,不過這些已經與她沒關係了。
她趴在雲淇背上往下探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看向五樓另一邊的出口,那是她們即將離開這家商場的逃生通道。
口子是昨天下午外出找車子的兩人,不想驚動商場廣場那邊的喪屍,特意繞到商場後面爬上來砸碎了的一扇窗。
出口不遠處是一根大理石樑柱,繫着兩根粗繩,岑玥揹着包先下去了,而云淇將手裏打包好的物資放在一邊,揹着人繼續回屋搬東西。
只是吧,搬東西歸搬東西,爲什麼要執意揹着一個人呢?
林軟生無可戀地趴在某人背上,腦海中不由回想起不久前,她們討論着怎麼快速撤出a市的情形。
剛開始的討論挺正常,搬運物資從五樓放下去,然後裝車,趁着白天喪屍不活躍撤出城市。
不正常是從岑玥提出讓林軟在小屋裏打包物資,剩下兩個抓緊時間搬東西,免得還沒出城就入夜,那時候會更危險。岑玥的提議很實際,誰讓她們貪心要帶許多物資呢,合理分配工作沒毛病。
分配是沒毛病,有毛病的是雲淇。
聽完岑玥的提議她的臉立刻冷下來,盯着人家看了好一會,看得小姑娘冒冷汗了才收回視線。
只是吧視線是收回來了,可那臉卻冷得像是糊了層冰塊,凍人得很,以致於討論戛然而止,各自端着麪包和水默默喫早餐。
整個商場只找得出這麼一個活着的司機,要是被雲淇嚇出好歹,估計就要與喪屍們在商場裏當個把月的鄰居了。
還有理有據地列出了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1,2,3……
可惜話剛出口,還熱乎着,就被雲淇堵了回來:“不用,先打包,打包完我揹着你搬東西,不礙事。”
林軟試圖講道理:“我這段時間喫胖了,很重,很礙事。”
雲淇一點都不在乎:“權當鍛鍊了,來回也跑不了幾趟,很快的。”
在某些問題上,她似乎變得有些固執,不管林軟怎麼商量都是一個態度:我必須揹着你。
說實話,這種態度如果在前世,林軟估計會高興死,當然這會也很高興,但是總歸覺得沒什麼必要。
但是作爲小團隊裏武力值最高的人,雲淇固執的態度,還真沒誰能逼迫她改變主意。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三人整理打包物資,然後雲淇揹着人來回搬運。
就是吧,對被揹着的人不太友好。
林軟以爲對方說的揹着,是背到地方放她下來,可看這意思是一直揹着來回跑,那不就是當個人形包袱!
被人當包袱似的揹着,想想就很丟臉好不好!
林軟還想再掙扎一下,她寧願拄着柺杖噠噠噠地蹦來蹦去,也比當個包袱強,雖然噠噠噠地容易引出喪屍,可當人形包袱實在有些……
可惜雲淇扭過身子去捆整理好的物資,拒絕與她說話。
後面,狗女人當真揹着她出去了,怕自己不老實,還用布條綁好了手腳,大大咧咧地招搖過市。
林軟腦海中瞬間想起有些地方,婦女因爲家務繁忙不得已將寶寶綁在背上走來走去幹農活的場面,那情景與自己目前的處境,何其相似!
可人家是真寶寶,而她是個兩輩子加起來快六十歲的女人!
心理年齡快當老奶奶的人了,還被迫當個寶寶似的被人揹着走來走去,想想就能哇的一聲哭出來。
臉啊,是真的丟盡了,特別是對上岑玥那複雜的眼神,林軟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想殺雲淇的心,比任何時候都強烈。
上輩子遇到個沒主見的渣女,這輩子又遇上性子莽的倔驢,她何德何能啊!
搬完物資的雲淇發現林軟在背上躺平,沒再嘰嘰咕咕吵鬧了,還獎勵般拍了拍綁在她胸前的小手。
“委屈一會,上車了再好好睡覺。”
林軟動都懶得動一下,鹹魚似的閉眼哼唧一聲,任由狗女人折騰了。
她是困嗎?她是沒臉見人,不想活了的自暴自棄!
終於所有物資都放下去,岑玥在樓下喊人,雲淇抓着繩索飛速下降,感覺就是眨個眼的功夫,就已經下到地面。
車子是中型貨車,岑玥坐在駕駛室研究地圖,見兩人下來招手示意她們去後面,那裏有牀,可以休息。
等安頓好林軟,鎖好後車廂確保不會出現紕漏,雲淇纔去前邊副駕駛坐下,比對着地圖看周遭環境。
車裏碼放着物資,駕駛室與貨箱中間的鐵板被拆了,留出一條通道,想從駕駛室過來都不用下車,轉個身就能來林軟這邊,非常容易。
車子啓動,發動機的聲響惹來喪屍興奮的吼叫,不等它們露頭,岑玥就開着車往外邊衝去。
“林姐,我們昨天找了好幾桶油,中途除了休息不會停車,你先好好睡覺,早日將傷口養好,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汽車轟鳴中,岑玥大聲說道。
她聲音裏滿滿的都是興奮與期待,開着車子一路疾馳,巨大的聲響打破了城市的安靜,此起彼伏的屍吼迴盪在大街小巷。
倒是沒想到,這個幾天來沒說什麼話的小姑娘,出了商場後竟然這麼活潑,大概是見識過林軟被人當包袱背的黑歷史,也不那麼疏離了,開口就是一聲親熱的林姐。
林軟趴在牀上,望着駕駛室前邊的街景,笑着回道:“好,注意安全。”
街景大同小異,趴在牀上仰脖子看了一會就有些累,林軟也懶得看了,安心養傷。
是啊,大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重活一世,許多東西已經與前世不一樣,最明顯的就是副駕駛上認真看地圖的女人。
上輩子,她優柔寡斷,偏聽偏信;這輩子,似乎有點冷血,有時候還執拗得像頭倔驢,傻傻的卻很可愛。
用來扇風的紙扇遮擋外邊透進來的光線,林軟在一路的吵鬧中陷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