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淇那句話,讓身後兩個尋求庇護準備看好戲的跟屁蟲愣住了。

    林軟第一反應是:拿了鑰匙你會開車嗎?你只會拆車子!

    然後她意識到,雲淇要鑰匙,壓根就不是要開車!

    在這種情況下,不會開車的人,要鑰匙代表什麼,稍稍動動腦子就能想出來。

    林軟是真沒想到一向用武力解決問題的人,竟然會選擇妥協,還是向兩個人品德行都有問題的人妥協。

    說實話林軟很生氣。

    那一車物資,還有車子裏放着的汽油,加上這輛車子本身,是她去救自己表姐的全部希望和底氣。

    現在,狗女人要將其拱手送人!

    林軟氣得就要破口大罵,但一肚子並不怎麼髒的髒話,被雲淇有些蒼白的笑按了回去。

    面前的女人轉身回頭,溫和地笑着,清晨的陽光下,有汗珠從她臉上滴落。

    背光裏的笑臉,眼裏藏着林軟看不懂出自何處的無奈。

    那一刻,她的心軟了一下,罵人的話就這麼嚥了回去。

    從車裏下來後,雲淇一直揹着那兩個包,包裏原本裝的是衣物和日常用品,但現在裝了什麼,林軟不太清楚。

    可林軟清楚,哪怕是裝上兩大包罐頭,以雲淇的力氣別說流汗,就是來半小時深蹲都不帶喘氣的。

    但現在,那女人確實流汗了。

    不同於昨晚與變異植物大戰後像是淋了雨的滿頭大汗,雲淇額頭和鼻尖上出的細汗,慢慢匯聚成一滴滴小水珠,從上往下滴落。

    現在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氣溫也沒到曬一會太陽就出汗的地步,身上清清爽爽的林軟抿脣不語。

    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有一個解釋,雲淇揹着包,累出了一臉的汗。

    這個認知比今天早上發現雲淇身上的祕密,更讓林軟心累。

    所以,現在是前有強盜後有喪屍,堪比前狼後虎的處境,而可以驅狼打虎的武力擔當,居然下線了是嗎?

    林軟很糾結,往後退極有可能被從a市那邊來的屍潮淹沒,而往前走,辛辛苦苦收集的物資就要拱手送人,哪一種她都不想選!

    周圍黑霧在陽光照射下似乎更薄了,視線裏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大片田地裏的作物都枯萎了,空曠的田野上,顯出好幾條小路來。

    如果繞開屍潮分佈的那片地……

    雲淇似乎看出林軟心裏的想法,輕聲解釋:“我沒力氣了,如果再有危險我不敢保證咱們能逃脫,而那邊有人,說明暫時是安全的,我需要時間。”

    爲什麼沒力氣?爲什麼需要時間……

    林軟心裏其實已經被各種疑惑糊滿了,想要暢快地問出來,只是當着兩個陌生人的面卻不能提。

    雲淇的話,不遠的岑玥也聽到了,她低着腦袋看地面,手卻伸出來,掌心裏是捏了好久的鑰匙串。

    岑玥的舉動,讓這件事沒有再議的必要,兩個人都表態,林軟還能說什麼呢。

    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團隊裏的武力擔當,現在說不定還不如她這隻小菜雞。如果就這麼莽撞的上路,氣是順了,但小命有可能不保,真的沒必要。

    想通了,也認清目前所處的糟糕處境後,林軟放開還抓在手裏的雲淇的衣袖,接過岑玥遞來的鑰匙,扔到那邊一直等着的男人手裏。

    “嘿嘿,挺識相嘛,早這樣多好,浪費老子時間。”男人朝後指了指,“過去吧,咱們寨子雖然是剛建的,但裏邊安全着呢,看在你們貢獻了車的份上,可以多住幾天。現在這世道,有個安全的地兒可是很不容易的。”

    男人的話讓林軟有片刻疑惑,更多的卻是氣憤和無奈。

    這麼一車物資,只換來多待幾天的口頭承諾,這不是欺負人嗎?她瞪着那兩人,想要吵架。

    哪怕自己只是個小菜雞,今天也要啐人渣幾口唾沫星子。

    雲淇將其中一個包遞給岑玥,牽過已經炸毛的林軟藏到身後,時機恰好地阻止了想要幹架的小雞仔,心平氣和地與對方道謝:“多謝。”

    一句感謝的話,讓接鑰匙的男人愣了下,拋鑰匙的動作都停了。

    也讓剛想通,卻因爲男人幾句話再次氣了個肚飽,還沒開始撲騰就被拎到一邊的林軟愣了。

    隨即男人讓到一邊,順手扯過眼珠子都快黏到三個女人身上的同伴,踢了對方一腳,笑呵呵地目送林軟她們離開。

    而林軟,氣呼呼地拄着柺杖,蹦得飛快。

    狗女人就不能信,這女人比前世還可恨!

    車子距離那攔路而建的大寨門有一段距離,哪怕只背一個包,雲淇臉上的汗還是沒斷過,走路向來輕盈如燕,這時候卻像是揹着重物艱難前行。

    林軟拄着柺杖走在前邊蹦躂好一會,氣終於消一點了,才停下步子等後邊兩人,不過說話還帶着些怨氣:“那麼多東西給他們,糟蹋了!”

    心疼東西倒是其次,更心煩的,是再次蒐集足夠物資然後上路趕往l市這個過程中所花費的時間。

    蘭達縣附近能建立庇護所,說明倖存者足夠多,能夠應對一些風險,而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附近區域的物資,或許已經被搜刮乾淨。

    沒有可用物資,再次上路所面臨的風險,將是成倍的,而這中間要花費的時間,也是成倍的。

    說不定到了l市,表姐已經嗝屁,黃花菜早涼了。

    雲淇倒是表現得很穩重,步伐雖然有些重,但臉上的笑卻是輕鬆的,“別擔心,有我呢。”

    林軟呵呵兩聲,拄着柺杖繼續往前蹦。

    關鍵時刻掉鏈子,有你沒你沒差!

    進了大寨,裏邊設施倒挺全,站崗的,放哨的,巡邏的一個不差,個個都盯着她們三個看,指指點點嘰嘰咕咕的,不時還摻雜兩聲放肆又意味深長的笑,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庇護所。

    這裏,可比前世蘭達縣那個有名號的庇護所,要差多了。

    林軟忍着噁心走完這段路,再往裏就被人趕到一條小路上,說是去什麼隔離區待一段時間才能出來。

    帶路的是個中年婦女,個子有點矮,黑瘦黑瘦的,視線掃過她們時,特意在雲淇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後冷笑一聲,一言不發領着人去到一間茅草屋前,拿鑰匙開了門鎖,指着裏邊讓她們進去:

    “城裏來的,都要來這裏隔離,沒有24小時不能出來。你們身上有包,那就不用村裏準備喫喝了,明天這個點我再來開門,有什麼需要也別喊人,要是招來喪屍就等着被丟進山裏喂怪物吧!”

    趾高氣揚的態度,與她那老實巴交的形象,着實不符,臨走還一臉晦氣地在門口吐了口唾沫星子。

    岑玥扒着唯一的小窗口,氣呼呼看着外邊那婦女走遠,卻愣是一個髒字都罵不出來。

    “林姐,我不會罵人……”岑玥氣完了,懨懨地回來,耷拉着腦袋蹲在泥地上。

    茅草屋大概是災難來臨後新建的,黑霧都比外邊濃好幾分,一張木板牀上鋪一層乾草,連個鋪蓋都沒有。

    角落擺個小桶,用蓋子蓋着,也不知道是幹嘛使的。

    林軟巡視一圈,除了條件差點,黑霧濃點,其他的倒沒什麼,拄着柺杖坐在牀上,笑呵呵的:“沒事,我也不會罵人,再說狗咬你,你還能咬回去啊!”

    岑玥擡頭,嘀咕道:“你這不就在罵人嘛……”

    上午十點,暑氣漸漸上來,陽光透過門縫和窗戶照進屋子裏,亮堂是亮堂,就是悶得人難受。

    將柺杖放在一邊,林軟蹦躂着挨着雲淇坐下,她覺得有必要與這女人來場友好的深入的交流了。

    雖然還是氣,但狗女人說需要時間,也就是說她還是能回到巔峯時刻,那麼目前就不能撕破臉皮。

    爲了自己的復仇大計,林軟忍了。

    “阿淇。”林軟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輕柔一些,眼神充滿擔憂,“你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綠茶的味道,膈應得林軟差點演不下去。

    雲淇面前是一堆食物,此時她正咔哧咔哧嚼水果糖,聞言笑了笑,也沒隱瞞大大咧咧坦白了:“昨天有點累,大概是虛脫了,這會喫點東西補充一下就行。”

    這理由糊弄小孩子還成,比如蹲在地上畫圈圈的岑小膽,明顯信了。

    可是林軟不信,不僅不信,還懷疑對方在撒謊。

    “真的?”林軟臉上懷疑的表情不用裝,也很明顯。

    雲淇解決完手裏的食物,誠懇解釋:“我昨晚做夢打架,醒來後就覺得全身無力,還能行動,就是沒以前那麼利索,爲了安全才進來這裏。”

    這個解釋,也說不上信不信,林軟哦了一聲,沒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了,因爲她有更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車,去l市找表姐?”

    早一天出發,早一天見到表姐,那顆懸着的心才能放回肚子裏。

    從小到大,林軟就是個平凡的女孩子,小時候父母寵着,後來父母不在,又是表姐一手帶大,連參加工作,表姐都默默關照着。

    這世上,她也就這麼一個可以依賴的親人了。

    按目前的情況來看,今天是不可能出去的,或許好幾天,她們都出不去這處庇護所。

    雲淇撕真空包裝袋的手頓了頓,視線在林軟臉上轉了一圈後,聲音有些低,問她:“很急?”

    林軟點頭:“嗯,很急很急。”

    雲淇看起來一點都不急的樣子:“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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