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林軟的問題,雲淇本就坐得很直的身子,又端正幾分,臉上那表情,如果林軟沒看錯的話,竟然還有幾分洋洋得意。

    這是腦子被喪屍踢掉還沒找回來?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物資送給別人,向人渣妥協等樁樁件件,有什麼好得意的!

    要不是後背有傷,腿也不方便,林軟恨不得踹她一腳解解氣,“你倒是說啊,爲什麼要將車子和物資送給別人!”

    面對林軟的質問,雲淇笑了笑,從頭上解下那根還繚繞着黑霧,但貌似比昨晚細小了一圈的藤條遞到她面前。

    一頭青絲沒了藤條束縛,水墨般鋪散開,雲淇理了理遮擋視線的額前碎髮,眼裏盛着喜悅,獻寶般拉過林軟的手,將藤條放在她掌心。

    “別動,我來給你變個戲法。”

    話音落地,雲淇手指往藤條那裏掐了個手勢,本來如死物一般癱在林軟掌心的小藤蔓霎時活了過來,一端翹起朝着林軟點了點,像是在打招呼問好。

    然後,那藤條快速繞着手掌轉了幾圈,一瓶果汁就這麼憑空出現在林軟手裏。

    如果說看見死掉的藤條活過來,給林軟帶來的是天大的驚嚇,那麼後面憑空生物的操作,就讓她大驚之後又成了只呆頭鵝,只會眼珠子本能隨着藤條轉,人卻是懵得沒有半點意識。

    這個世界,開始變玄幻了是嗎?

    憑空取物,這麼逆天的東西,爲什麼也被狗女人掌握了!

    雲淇像是完成某件努力了很久,終於得以成功的大事般,笑意是半點都不摻水的放鬆與縱容,由着小藤蔓上下翻飛,一會變出果汁,一會變出雞蛋,偶爾還來上兩粒糖。

    總算從變異植物竟然還能馴服,而且有大用處的震驚中回過神,林軟顧不得自己那瘸腿,湊到雲淇身邊真心實意地請教,想要搞清楚這些匪夷所思的事,狗女人是怎麼辦到的。

    “祕密。”雲淇附耳說道,低柔的話語從林軟耳邊響起,一下子砸到她心裏,帶出了滿肚子的不滿和憤懣。

    這女人,還是不願意說實話。

    不過……

    林軟伸出指尖,克服本能的恐懼後,好奇地戳了戳那還在來回翻騰的藤條。小東西停頓片刻,尖端朝着林軟晃了晃,又往雲淇那瞧了瞧,然後貼着林軟指尖,親暱地蹭了蹭。

    那動作,就像是小狗狗求撫摸。

    末日裏血腥殘暴的變異植物,原來還可以這麼聰明,這麼可愛嗎?

    林軟覺得,這世事真的是要變了。

    受了極大驚嚇後,她心境反倒平和下來,很迅速就接受了面前的女人可能擁有無敵金手指的事實。

    然後,感慨順帶誇獎一下自己制定的那靠近她,成爲她的唯一的復仇計劃,是多麼的高瞻遠矚。

    畢竟,想要正面剛擁有如此之多buff加成的狗女人,難度無異於替全人類解決掉這末世根源,還大家一個和諧友愛的文明社會。

    “哼,好像誰稀罕打聽似的!”林軟言不由衷,手上那以前見之變色,如今也照樣變色,但不再那麼恐懼的變異植物,調皮地遛了一圈,乖乖回到雲淇手上。

    “以後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你,不過現在……”雲淇按着林軟坐好,將她頭上髮圈解下來,五指成梳,簡單梳理後纏上那如黑繩般的變異藤條,“隔牆有耳,現在還不太安全,小黑跟着你,有什麼事它能保護你,可不要耍性子將它丟了。”

    “總之,我會一直在,不要瞎想。”她梳理散亂的長髮,用林軟原來那髮圈將頭髮紮好,“去睡吧,我守着呢。”

    頭上頂着一根貌似有了意識的變異植物,那感覺就像是毫無實力的小屁孩頂着帝王冠冕在羣狼環伺的王公大臣裏招搖過市般戰戰兢兢。

    那特麼不是髮圈,是炸彈好嗎!!!保護她?嚇她還差不多!!!

    林軟僵着身子,動都不敢動。

    她可謝了雲淇的偏愛,將這要人命的玩意塞到她腦袋上,要是睡覺一不小心壓着了,小東西會不會一口將自己吸麪條般呲溜一下吞進肚啊!

    畫面太美,不敢想象!

    身子不敢動,眼珠子還是敢動的,林軟翻了個大大的,毫無形象的白眼,就差哭出來了,與雲淇商量:“我還是比較喜歡我那髮圈,這根小藤……小黑是吧,你還是拿回去吧,謝謝啊!”

    雲淇扯了扯纏了一圈還有多餘的線頭的小黑,順手摸了把林軟後腦勺,笑道:“放心,小黑很聽話,不聽話你告訴我,我來收拾它。”

    謝你全家了啊!

    當生活給你一連串耳光後,又狠狠踹你一腳,那些之前挨的耳光,似乎也不那麼疼了。

    就像現在,林軟壓根沒心思去糾結雲淇憑什麼得老天鍾愛,有那麼多底牌;也沒餘力去生氣雲淇還隱瞞她各種小祕密,她現在的全部心神,都在頭頂那條小黑繩上邊!

    變異植物啊,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一個基地的變異植物啊,現在就在她腦袋上!這特麼就像頂着顆園子彈一樣嚇人!

    接連遭受驚嚇,林軟渾渾噩噩由着雲淇扶她蹦到牀邊躺下,準備好好睡一覺,大概只有在夢裏,纔不會去想腦袋上頂着個妖孽這種事。

    從昨晚到現在,心神一直繃着,趴牀上沒多久,林軟就睡着了。

    屋子條件簡陋,大中午躺在只鋪了層野草的木板牀上,睡眠質量是真心差,感覺沒睡多久,身上悶出來的汗就糊溼了衣衫,黏黏的非常難受,人也熱得像是在鍋裏烙餅子。

    半睡半醒間,牀邊有涼風吹來,林軟滿足地蹭了蹭胳膊下那層扎皮膚的草,又睡沉了。

    因爲有涼風送爽,這一覺睡得有點久,等她醒來,外邊陽光已經黯淡,大地馬上就會步入黑夜的懷抱。

    “很晚了嗎?”林軟撐着上半身,揉了揉眼睛想看看岑玥還睡着沒,順嘴問了一句。

    旁邊一隻手伸過來扶着她翻過身子面朝門口坐好,雲淇遞了條沾水的毛巾送到她面前,“快入夜了,餓不餓?來,洗把臉再喫飯。”

    裏側沒有岑玥的影子,林軟接過毛巾擦臉之前,在一邊角落看到又蹲在地上啃麪包的岑·可憐小白菜·玥。

    “小玥,你躲那裏幹嘛?坐牀上啊,蹲地上不累嗎?”擦完臉,毛巾被一直候着的雲淇接過去,林軟開口讓地上蹲着的岑小膽過來坐。

    雖然受雲淇偏愛是該高興,可團隊就三個人,另外一個小姑娘隔三差五的蹲地上喫飯,看着挺可憐的。

    爲了團隊的和諧,林軟覺得自己有必要開這個口,免得小姑娘回頭又懷疑雲淇對她有意見。

    岑玥啃完麪包,正在拆滷雞蛋包裝袋,回頭嘿嘿笑,傻里傻氣的:“林姐不是還沒醒嘛,我就沒過去。沒事的,我快喫完啦,雲姐說我們明天就可以上路,是真的嘛?”

    “嗯。”林軟穿鞋下牀,瘸着腿走到岑玥那,她面前放着張小塑料凳子,凳子上擺着食物,難怪蹲在這裏喫東西,原來是有張“小桌子”。

    不過,那凳子好像是車子裏幾人用來休息時坐的那張……

    林軟去看跟過來的雲淇,視線在凳子與她之間來回,非常需要一個解釋。

    她就不信,岑玥見到那張凳子會不問!這麼明目張膽地昭示自己的不同,雲淇你挺能耐啊!

    有些生氣,雖然不知道具體氣哪一樣!

    “屋裏沒別的東西,我就拿出來用用。”雲淇端着切好的熟肉片,配了水果,舉到林軟面前,面不改色地承認了。

    呵!就知道!

    果然啊,自己和岑玥在她心裏,大概地位是差不多的,都是可以告知底牌的同伴!

    林軟本來想和岑玥具體展開說說睡前雲淇說的那些事,關於這個庇護所不安全,以及那車物資的事,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糊弄不了再想其他措辭。

    結果她還什麼都沒說,人家已經把底漏了。

    有沒有漏個底朝天林軟不清楚,但云淇貌似有空間儲物這種逆天的神奇能力,岑玥大概已經知道了。

    林軟深呼吸,將心裏紛雜的思緒清理掉,專心埋頭喫飯。

    什麼對方對自己掏心掏肺,其實也可以對她好點而生出的猶豫;什麼岑玥或許誤解了雲淇,需要和小姑娘好好談談開解開解她的操心與打算,統統見鬼去吧!

    對了,腦袋上頂着的那根小黑繩,一會也還給她!

    埋頭喫飯的林軟,其實心裏明白,雲淇那麼做沒錯。就算現在不告訴岑玥,日後需要物資了,那藏在未知空間裏的東西拿出來,還是一樣的結果,而這會拿出來簡單解釋一下,小姑娘反而更容易接受和信任她們,接下來的路,也會更團結。

    畢竟末世纔開始,岑玥也只是個掙扎求存的普通人,出現有利於生存的空間儲物,她只會慶幸,而不會像末世後期那些勾心鬥角的倖存者們一樣,爲了一點希望就不擇手段地去爭,去搶。

    可是道理明白歸明白,情緒一上來,林軟心裏就是有那麼點疙瘩,覺得雲淇睡前與她說的那番話,做的那些事,又是在糊弄她。

    就像是前世惹她生氣一樣,只是花點心思哄哄,卻從沒有好好的交心,也沒有將她放在應該放的位置上。

    情緒是越想越多,這飯,也是越喫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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