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軟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偏她心裏即使積了滿肚子氣,面上卻裝的跟沒事人一樣照常喫喫喝喝,看起來食慾很好的樣子。

    這讓邊上站着喫飯的雲淇看到了,笑得越發明快,一臉的欣慰。

    而喫飯間隙擡頭看到雲淇那笑,還在生悶氣的林軟,只覺更氣了。那氣性一上來,嚼水果的力道都重了好幾分,咔哧咔哧的像只小倉鼠。

    不過這悶氣,生着生着,就變了味道。

    自己爲什麼會生氣?又憑什麼生氣?林軟腦子裏突然冒出這麼兩個問題,讓她的氣,生不下去了。

    是啊,爲什麼生氣?憑什麼生氣?

    追根究底,不就是因爲在意嗎?在意這個人,在意她是不是會被別人惦記上那些特殊性。

    因爲在意,纔會像前世那樣想緊緊抓住這個人,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在自己期望之內。稍微有點改變,哪怕只是對別人坦誠一點,好一點,就會惶恐不安,不願接受,生怕前路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那麼,爲什麼會在意?

    林軟想不明白。

    她甚至有點拒絕去深想這個問題,寧願單純的相信這種在意只是因爲自己那個復仇計劃。

    是了,只是因爲復仇計劃,她纔會關注雲淇是不是也對別人那麼好,所以纔會恃寵而驕,耍小性子,而不是……

    有關於喜歡的那種在意。

    乾巴巴喫完雲淇遞來的水果,林軟將那些危險想法挖了個坑埋下去,狠狠踩上幾腳確定短期內不會再破土而出了,心裏才鬆了口氣。

    她們只是同伴關係,只是討債者與被討債關係,不可能再摻和進其他的東西。

    當然,確保自己是雲淇身邊的唯一這一指導方針和基本原則,是堅決不能變的。

    自欺欺人般開解了自個一通,林軟也不生氣了,喫完最後一塊水果擦了嘴,她看向還蹲在地上喝水的岑玥。

    小姑娘睜着大眼,正興致勃勃盯着這邊看,手裏礦泉水瓶歪了,在往外漏水都沒察覺。

    對上林軟視線,她慌亂低頭,將瓶蓋蓋好,欲蓋彌彰地轉身去拉揹包。

    一看就是在旁邊瞧八卦瞧得入了神,被抓了個現行才慌里慌張的想起來掩飾。

    林軟不生氣了,對着雲淇那態度自然也正常起來,催促她趕緊去喫飯,別有事沒事湊面前,好像她這麼大個人,什麼都不會似的。

    雲淇笑着應了,走到小凳子那邊,當着屋裏另外兩人的面又表演了一出憑空取物。

    不過這會兒倒不是通過小黑這個媒介,而是蹲在那邊,就掐了個手勢,東西就出來了。

    看了好幾次這場面,林軟依舊看得熱血沸騰,加心驚膽戰,她心裏告誡自己不該去過多關注雲淇以及別人的反應,可還是剋制不住地細細瞧了另一邊岑玥的反應。

    小姑娘眉眼彎彎,一臉崇拜地看着雲淇,還非常機智地跑到窗口那邊,用衣服阻擋外邊的光線,生怕有人在外邊偷看似的。

    嗯,岑小膽不僅小膽,還有點小傻,傻乎乎怪可愛的。

    這麼單純又不蠢的孩子,可真不多見。

    林軟面上表情沒多大變化,眼裏卻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已經盛了些明快的笑意。

    佳人明眸淺笑,極爲動人。

    雲淇看向林軟,手裏端着食物,嘴角帶笑,眼裏裝着的,卻是差點又讓她破防的“你看,沒事吧”的得意。

    罷了罷了,狗女人也不是傻子,自己操那麼多心幹什麼,好好養傷,早點恢復纔是老正經。

    妥協之後的林軟,由着她去了。

    屋裏重新回到輕鬆愉快的和諧氛圍,站在窗邊努力舉着衣服的岑玥將手放下來,還不動聲色地輕輕吐了口氣。

    要說小姑娘傻吧,人家非常有眼力見,知道雲淇特殊,還巴巴地守着窗戶,以免讓人發現她們團隊的驚天祕密。

    要說她不傻吧,那不動聲色吐出來的一口氣,大概也就埋頭喫飯的雲淇沒注意到。

    林軟笑了笑,招呼岑玥到身邊來。

    有些事彼此心裏都清楚,但還是要說一說,叮囑幾句才放心。

    “阿淇因禍得福,有了特殊能力,以後在外人面前儘量不要暴露,做得到嗎?”林軟話是對着岑玥說,眼卻落在雲淇身上,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岑玥使勁點頭,小雞啄米似的,態度鮮明的表達了立場。

    忙着喫飯的雲淇,在林軟扔過去一根草莖砸到面前後,擡頭淺笑,保證着:“都聽你的。”

    自此,那車本來因爲拱手送給人渣而心疼得不得了的物資,最終去向有了定論。雖然不知道雲淇是怎麼做到,在短時間內將滿車物資收羅進那神祕空間,但只要沒便宜別人,就足夠了。

    物資還在手裏,而且比之前更隱蔽,更安全,不用擔心樹大招風惹來什麼麻煩,這氣還是氣得挺值。

    對雲淇將團隊財物隨便處理的□□,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林軟喝了口水潤潤嗓子,開始另一個議題。

    庇護所不太安全,以及什麼叫隔牆有耳?

    睡前兩人的討論,雖然因爲變異植物小黑的出現,而暫時擾亂林軟心神,不過她到底是沒忘記那次談話的內容。

    雲淇說完庇護所不太安全後,順勢扯出了變異植物,再之後是簡單說了下她們什麼時候繼續上路。在這之後就是變戲法了,變戲法的具體原理,當時雲淇說了句祕密。

    後面,她又解釋隔牆有耳,以後再一五一十說清楚,並且又提了下這裏不太安全。

    當時林軟以爲雲淇說了兩次的不太安全,很可能是藏在屋子不遠處那片林子裏的,她感覺到的變異植物。

    這會喫飽了,腦子也不那麼混沌了,氣也沒生了,思緒清晰明瞭後,林軟才後知後覺地想到,對方前後提出的不太安全,好像也有區別。

    前者確實是基於變異植物威脅,而後者,很有可能是因爲那句隔牆有耳,不然沒事蹦出來這麼一個詞幹嘛。

    不怪林軟敏感想太多,實在是她前世的人生,就是因爲沒有想太多而吃了太多的虧,太多的苦與痛。

    這輩子,就像是從老天手裏偷回來的人生,沒見到可信任的表姐前,一直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可惜,再多猜測,在雲淇不願挑明之前,也始終是猜測。

    林軟看眼慢條斯理啃雞腿的某人,再次感慨上蒼不公,爲什麼那麼多金手指,都砸雲淇頭上。

    “阿淇,咱們現在都醒着,你就說說,這裏怎麼不安全了?”林軟在岑玥攙扶下,蹦到正喫飯的人身邊,慢慢蹲下。

    爲了搞清楚雲淇藏着掖着的答案,林軟甚至軟了聲調,小女孩般扯着她的衣襬晃了晃,撒起嬌來。

    喝完一瓶果汁後,雲淇收拾掉小凳子上的東西,擦乾淨讓林軟坐好,邊檢查她的傷口邊解釋:“樹林裏那東西,不大可能會出來,你們休息時我注意到,這村裏有人出入那裏,毫髮無損。”

    寥寥幾句,雲淇就檢查完小腿上的傷,手腳麻利地清洗完傷口,上好藥後換了繃帶纏好,才站到林軟身後繼續查看背上的傷。

    左肩後邊的傷口,處理時要脫掉左邊衣服,雲淇說完那句話,就不開口了,林軟等了好一會還沒下文,不由回頭看去。

    好嘛,那傢伙又盯上了岑玥。

    被大佬盯着的岑玥,膽子似乎又離家出走,默默轉了個身,面朝門口走去,中間還拿了件衣服,繼續當個全自動的人形窗簾。

    這下,雲淇滿意了,讚賞的看了眼離開的岑小膽,心情頗好的開始脫林軟短袖。

    爲了不讓林軟掙扎,分散她的注意力,雲淇繼續解釋道:“那東西出不來,不代表安全,畢竟天災之後就是人禍。”

    這句話好懂,災難來臨,滿目瘡痍,除了喪屍以及變異生物外,末世裏最大的威脅可不就是同爲倖存者的人類嘛。

    但是林軟不太明白,爲什麼雲淇說這話時,語氣會那麼滄桑,彷彿已經歷經世事,看淡了紅塵。

    在她發愣這會,身後的人已經在替傷口上藥,那些雲淇從a市找到的藥膏,已經不太多了,仔細抹完後,小心纏好繃帶。

    現在的條件,沒辦法像末日前去醫院好好處理一下傷口,只能是有藥就按時抹一點,沒有藥硬抗。

    大概是物資和武力擔當都回來了,林軟那顆懸着的心放回肚裏,心情放鬆下連帶着身體都好了不少,總覺得這次傷口抹了藥之後,有點癢,不像前幾天抹了也沒多大反應。

    穿好短袖,林軟扯過背後站着的人,順便叫過來充當人形窗簾的岑小膽,三人圍在一起。

    “所以說,我們目前的威脅,是人禍?”林軟總結道。

    喪屍被寨牆擋在外邊,變異植物又不挪窩出來肆虐,這安全的庇護所裏邊,可不就剩同爲倖存者製造出來的人禍了嘛。

    雲淇點頭,她臉上看不出半點擔憂,倒是眼裏有着悲憫。

    林軟想她們三個都是女流之輩,加上上午進來時那些男人的神色,心裏就有些膈應,繼續問:“寨子裏的人?”

    “是,也不全是。”雲淇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這答案,差點讓林軟又繃不住氣成河豚。能不能好好說話,每次都模棱兩可,顯得你很高深莫測是不是!

    岑玥一直蹲在旁邊,默默旁聽,不敢插嘴。

    雲淇見林軟眉毛皺着,眼神不善,忙笑着補完剩下的話:“商場有人逃出來,和其他人一起關在不遠處的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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