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依舊在流動,但氣氛讓人窒息。
威達與拉恩對峙良久,他們誰也沒有開口,就像先說話就是輸家一樣。
“於圖先生,我需要解釋一下……”
艾瑞斯擦去嘴角的血液,他嚥了咽口水,似乎對眼前的場面很是恐懼。
“如果不是有人給我發了封匿名郵件,我都不敢相信,我親愛的妻子,居然會和一個小子在辦公室私會。”
威達忍住了再來一巴掌的衝動,他死死地盯着拉恩的眼眸,想要從中看出半分悔意,然而他失望了。
他不止失望了,他還失算了。
距離埃達中學一千米的一個電話亭,邋遢的流浪漢按照紙條上的指示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
不出意外的話,十分鐘後,那個裝滿重金屬化合物,帶着於圖家標誌的鐵桶,會出現在警察局大門口。
這一切與艾瑞斯能有什麼關係呢?他只不過是被逼着來到校長辦公室,又被無緣無故來了一巴掌,多麼無辜而單純的男孩啊。
艾瑞斯控制住神力的涌動,不讓傷口快速癒合,他的嘴角還有些疼,但他心裏樂開了花。
“好戲纔剛剛開始。”
他立在黃昏夕陽的餘暉中,整個人像是一座鎏金雕塑。
“艾瑞斯,如果我是你,可不會留下這兒窺探別人的家事。”
拉恩並不知道一切都是艾瑞斯的謀劃,她一心只想着讓這個俊朗而可愛的大男孩離開風暴中心。
威達很憤怒,事實上,愛情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是子虛烏有的。
他難以忍受的是,拉恩會對低賤而骯髒的下等種族動感情。
“你應該感謝民主,感謝法律,否則我現在就會殺了你。”
威達側身睥睨着艾瑞斯,事實上,他並不比艾瑞斯高,只是他覺得自己更加高貴,所以他覺得自己是睥睨而非仰望。
“於圖先生,我爲我做的事感到抱歉,但……請你不要傷害拉恩,我是說拉恩女士……”
艾瑞斯的確在抱歉。
抱歉了,你的於圖工業,即將分崩離析。
他將桶裏的樣本寄了一份到了上院議會,最多三天,於圖工業將面臨最高級別的審查。
“滾!”
威達猛地跨出一步,一拳轟在了牆壁上。
牆皮脫落,裂痕如蛛網遍佈整座牆面。
“好、好吧,我希望你能夠冷靜下來。”
艾瑞斯逃一般地離開了辦公室,順帶着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
“抱歉,這裏是埃達中學,我看到於圖先生在毆打拉恩校長。”
他是這麼說的,威達也是這麼做的。
艾瑞斯並不爲此感到同情,巨人的生命力有多旺盛,從拉恩的懸崖一躍便可見一斑。
即便威達再怎麼強大,也做不到徒手殺死另一個巨人。
“不過,這樣的力量的確非同尋常。”
他站在教學樓下,仰望着校長辦公室的方向。
威達砸向牆面的一拳,看似力道不大,但這反而證明了他對力量的精準把握。
“馬格納加上我,也只有兩個可用戰力。
於圖家有四個人,伏酉已然動搖,不足爲懼,但剩下三個都不是簡單貨色。”
艾瑞斯在心裏盤算着一切。
馬格納擁有雷神之力,索爾的強大離不開那把戰錘——妙爾尼爾。
……
艾瑞斯還是太年輕了。
他以爲將這一切捅出來,就可以讓於圖家喫癟。
事實上,議會確實派了專員調查於圖工業污染一事,甚至在公共頻道宣佈了這個新聞,但這一切都需要一個過程。
於圖工業的經濟體量很大,於圖家更是在挪威經營數千年,他們見證了挪威民主的建立,自然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倒下的。
當然,作爲一個未成年人,艾瑞斯做的已經夠好了,這一切都是暗中操作,他沒有直接接觸任何一個檢舉者。
哦,舉報家暴不算。
艾瑞斯開始了一段平常但卻規律的生活。
熟悉神力。
練習投擲標槍和使用長矛。
關注於圖工業污染事件的最新進展。
“或許我應該將雷神神力做些改變?”
艾瑞斯山巔拋擲出雷霆,他又一次察覺到了長矛對他體內神力的抗拒。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他攤開掌心,望着那一抹猩紅說道。
“這份神力中蘊含着些許世界樹的氣息,還有誕生雷電的規則。
我將這些獻祭給你,我只要一份純淨的力量。”
現實寶石碎片靜靜地懸在艾瑞斯的掌心。
艾瑞斯沒從它身上看到半點變化,正當他感到失望時,獻祭開始了。
宙斯的武器雷霆瞬間隱藏在艾瑞斯體內。
他漂浮了起來。
這個詞或許有些不恰當。
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是被繩子栓住了腰身吊了起來。
這個過程不會是平靜的。
埃達最懂得獻祭的人,是威達。
三千年來,他幾乎每個月都會徒手殺死一頭馴鹿,掏出它的心臟,生食血肉。
獻祭永遠都伴隨着鮮血、痛苦與失去。
艾瑞斯痛到失聲。
剝離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一層層解剖他的肌膚,掀開表皮,剔出血管與神經,用鑷子將肌肉撕扯出來,最後在骨頭上打一個孔,順帶着把骨髓吸出來。
嚴格來講,這只是一個失去的過程。
艾瑞斯宛若新生,對他而言,這是一次脫胎換骨。
諸神的力量固然強大,但正如奧丁所言,他是個竊賊,他沒有竊取神力,而是竊取了一個位置,準確的說,是半個位置。
這個位置讓他契合天地,讓他空前強大,但何嘗不是給他增添了一道枷鎖?
北歐諸神並非至高無上,衆神之王奧丁纔是。
他們也並非無敵於世,諸神的黃昏已然降臨。
艾瑞斯獲得了最爲純淨的力量。
這份力量並不比雷神之力弱小,只是少了那些神奇的特性。
艾瑞斯右手虛握,雷弧自掌心誕生,長矛顯化,天象大變。
“你知道的,老朋友,我的預言和岡格尼爾一樣準。”
埃達精神病院,獨眼老人駕駛輪椅來到陽臺,望着雪山之巔無聲嘆息。
沒有人知道他的老朋友是誰。
諸神明白,戰爭的號角已然吹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