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邊圍了一圈人……

    耿衛華和武裝部長都在,梁貴民和廖志芳也在,還多出了五六個手裏端着槍的民兵。

    我顯然是被人從那堆柴草垛子裏刨出來的,身上還有尚未來得及清除掉的柴草屑。臉上好像還被噴了冷水,溼漉漉的。

    梁貴民的手上正好端了一個土巴碗,裏面盛着半碗清水。稀疏的幾根鬍子茬上沾着幾個微小的水沫珠子。

    是這小子朝我臉上噴的水無疑了。

    有潔癖的我感到一種徹頭徹尾的噁心。

    “你怎麼會鑽進柴草堆裏,那條美女蛇呢?”梁貴民首先朝我問道。

    如夢方醒的我意識還有點懵懂,沒有理會梁貴民,倒是朝耿連長問道:“耿連長,我這是在在哪兒?你們……”

    耿衛華的臉色很難看,原本就粗的兩道眉毛在眉心處擰到了一塊兒,就跟繩子打了死結似的。

    我的狼狽相讓耿衛華感到丟了臉,沒好氣地朝我冷聲喝道:“你先站起來!站起來!”

    耿衛華的聲音急迫而且短促,就像是我一刻不從地上站起來,他的腰板一刻也不能挺直。

    我試着從躺着的地上站起來,感覺身體的各個部位沒有什麼不適,便又朝耿衛華問道:“你們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這話得問你們三個啊!”耿衛華沒好氣地朝我說道:“你是怎麼進去的,是有人把你弄進去的,還是你自己鑽進去的?”

    耿衛華用眼神一瞄那堆柴草垛子。

    我剛想把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耿衛華,但是一想到那個人對我的警告,只好支吾着說:“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被人從背後偷襲了,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武裝部長這時說道:“不對!絕對不對!你們三個中絕對有人在撒謊!絕對有人在撒謊!我敢肯定!你們中有人在刻意隱瞞什麼……”

    武裝部長的話讓我感到一絲不安。

    梁貴民這時卻比我還急地朝武裝部長申辯道:

    “姐夫,首先申明,我沒有撒謊哈。剛纔柴草堆裏真的有一條美女蛇,起碼這麼粗!不信,廖志芳可以作證,他也是看見了的。”邊說梁貴民邊用兩隻手臂圈了一個特誇張的圓圈。

    武裝部長惡狠狠地瞪了梁貴民一眼,罵道:

    “哪個是你姐夫?在外邊老子當不了你的姐夫,你也不是老子的小舅子。老子現在跟你談的是公事,不是私事!記喫不記打的東西!”

    然後又轉臉朝身邊的廖志芳問道:

    “梁貴民說你也看見了,是不是真看見了?究竟看清楚了沒有?美女蛇?還狐狸精呢……”

    廖志芳這才一五一十地說道:“其實也沒有真正看清楚,只看見一節尾巴。整個身子是藏在柴草垛子裏的,梁貴民比的那個是有些誇大的成分。但我們看到的絕對是大得不得了的梭老二(當地對蛇的統稱)尾巴,而且也粗,從露出的那節尾巴來看,這根梭老二起碼有這麼粗……”

    廖志芳這時也比劃出了一個描述性質的動作。而他比劃出的動作卻是正常水桶般大小的樣子。

    武裝部長聽了廖志芳的話,又狠狠地瞪了梁貴民一眼,罵道:“什麼話從你嘴裏出來,不是蝕一半就是漲一半,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

    梁貴民不服氣的嘟嚕道:“是有這麼粗嘛,我又沒有吹牛。”

    “你再說有你剛纔比的那麼粗,信不信老子關你狗曰的禁閉?現在在搞什麼運動你又不是不清楚?”武裝部長朝梁貴民厲聲警告道。

    梁貴民終於不出聲了。

    然後,武裝部長朝耿連長說道:“耿連長,我的人已經基本把他們看見的事情說清楚了,現在該你來問你的人了。”

    也許是我的慫樣讓耿連長臉上蒙了羞。這傢伙的臉色越發變得陰沉難看,根本不理會武裝部長的話,只朝我說了句:“走,回去再說!”然後轉身就走。

    我當然不敢怠慢,疾步跟着耿連長就朝那條巷子走,感覺身後追隨着我的目光就像是錐子一般,如芒刺在背。

    耿連長標準的軍人步伐邁得很快,走得也急,故意要帶着我跟後邊的武裝部長他們拉開一段距離。

    我當然懂耿連長的意思,疾步追隨着他。

    “你說你小子丟不丟人?被人弄進柴草堆裏就像個死人似的。還……還弄都弄不醒,用冷水才激醒。那兩個慫包都知道跑,你倒好,不跑不說,反倒鑽柴草垛子裏去了!怎麼?沒有長腿?腿肚子抽筋了,跑不動了?老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衝鋒你不會,當逃兵也不會?”

    “連長,你怎麼能慫恿你的手下當逃兵呢?你這是原則問題了……”

    “老子只是針對你這慫包才說這話的。好賴話你聽不懂?老子敢斷定,要是上了戰場,就你這種太陽也曬不黑的慫包,不是逃兵就是俘虜,沒有第三條路給你選。你他媽還抓起我的小辮子來了……”

    耿連長的話讓我的臉上一陣陣火燒火燎地難受,臊得慌,低三下四地朝耿連長說:“耿連長,我也不是有意要給你臉上抹黑的,當時的情況確實是……”

    “確實是什麼?真的見到美女蛇了?走不動道了?”耿衛華朝我搶白道。

    因爲我對那人的警告心有餘悸,不敢把真相告訴耿衛華,只好說:

    “你知道我是沒經過事的,誰想到一來就遇上這種事。平常我連耗子在面前跑過都會一驚一乍的,何況還是……”

    “老子懷疑你根本就不是一個純爺們,是個……”

    一聽耿衛華要說帶有歧視性質的話,我立馬打斷耿衛華的話說道:

    “要不然你一會兒就跟組織打報告,把我弄回去算了,我還是回到軍營的大熔爐裏回回爐,免得再給你臉上抹黑,就讓小崗炮來。說白了你本來想帶的也是小崗炮。你對我的成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看我橫順都不順眼……”

    耿衛華見我來了情緒,說道:

    “你以爲老子不想把你弄回去,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凡是進入到回龍鎮的人,在事情沒有的得到解決之前,誰也不能跨出回龍鎮半步,否則直接軍法從事!軍部已經給我下了一道祕密指令,一會兒,小崗炮他們隨後也會趕到這兒來!”

    聽耿衛華這麼一說,我的心裏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感覺事情朝着越來越複雜的方向在發展,急忙又搶上一步,朝耿衛華追問道:“耿連長,究竟是出了什麼簍子嘛?怎麼感覺有點神神祕祕更有點神經兮兮的……”

    耿衛華說道:

    “出了什麼簍子?你以爲只是那十幾輛軍車的問題?一個村子的人,幾百條命,一晚上連同房子帶人一起消失不見了,沉了!只剩下一汪清水了!”

    “哪兒啊?”我失聲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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