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吳明德早之前已經想好林漱拒絕的預案，也已經得到陸董的允許。
既然林漱不識擡舉，敬酒不喫喫罰酒，那就簡單了，吳明德新仇舊恨一起上，重新做回椅子上，慢悠悠道：“年輕人，你把開公司看得太簡單了，經商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遊戲，立足於這個世界，就要接受這個世界既定的規則，誰要是妄圖破壞規則，那麼迎來的必然是頭破血流，永無寧日。”
林漱揮手，讓站前一步要保護他的李大軍往後站，又看了一眼楊菲妍，見她神態自若，沒有一絲懼意，好笑的回吳明德：“我看吳總你歷史學得不太好，學過歷史都知道，這個世界規則永遠是後浪推前浪，前浪消亡在沙灘上，沒有永恆的規則，只有不斷進取的人心。”
林漱說的有道理，但吳明德根本不順着林漱的節奏走，而是道：“你以爲有點才能就可以決定規則了嗎？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死得最快的也永遠是木秀於林的天才，只有中庸之道才能活到最後，林漱我告訴你，你錯過了人生最佳的機會，你以後一定會後悔沒有同意我們美想收購。”
“放狠話誰都會。”林漱揮揮手，淡然道：“我同樣可以說，你們美想妄圖把我們全民科技當做對手，是一生最愚蠢的選擇，你們不但會失敗，也將遭食惡果，我林漱非常小心眼。”
吳明德只當林漱在說笑話，放下眼鏡，目光凜然盯向林漱：“年輕人，讓前輩好好給你上一課。”
美想的事情今天要解決，林漱有耐心：“你說。”
吳明德雙手撐在桌面上，氣勢去壓林漱：“國產手機幾大廠商一直有定期的聚會，私底下保持良好的友誼，即是競爭對手，也是朋友，供應鏈方面也是，國內主要的硬件供應商都是聚會的常客，我們國產手機是同個陣營的人。”
頓了頓，又問：“你知道這意味什麼嗎？小夥子。”
“意味着托拉斯？”林漱清淡的答。
“並不是托拉斯。”吳明德急速道。
國外的資本社會都不敢提托拉斯，在華夏更不敢提。
托拉斯是壟斷組織，在哪個國家都是明面上不允許存在的組織——國家壟斷不算壟斷。
“我們只是私底下的交流，不談公事，產業協會也不算。”吳明德稍微解釋，接着道：“意味着，你全民手機定價8000，是在惡意擾亂市場，是不正當競爭，違反國家對市場的規定，非法經營，破壞公平有序的市場秩序，讓蓬勃的手機行業蒙上污垢，對於國民經濟不利，你們全民科技就是行業的毒瘤，禍害，該剷除的病毒。”
一連串的罪名幾乎可以讓林漱無期徒刑了，林漱並不當回事，笑道：“如果以上屬實，那麼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你單方面的譴責，扯口水。”
吳明德面色一寒，如果真能從官方渠道限制全民科技的低價，他們早做了。
8000的定價尚處於合理範圍，並沒有惡性競爭，官方的制約從科員上交‘調查文件’就斷掉了，無法實施。
如果全民手機直接4000，倒是可以直接行政叫停和約談。
奈何全民科技繞了個彎，優惠券是個陰險招。
吳明德也只是詐一下林漱，這個社會民懼怕官，只要擺出官方，屁民立馬膽怯，什麼都依從。
沒如願，也在吳明德意料之中，打開小瓶礦泉水，喝了一口，繼續道：“林漱，還有一件事情你要懂得，開手機公司不是過家家，沒有這麼容易，你以爲開了發佈會，口號吹得響亮，手機就能做成功，不用管來自友商的聲音，不用遵循行業準則，可以爲所欲爲。”
“我明白告訴你，你的獨斷定價，得罪了全行業，從終端手機廠商到供應鏈廠家，就連國際巨頭也得罪，只要你在華夏開公司，你的這番與世界爲敵，能讓你手機無法生產，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林漱淡然坐在椅子上，非常鎮定道：“智能手機科技含量不算頂尖，卻也是需要高度合作的消費電子產品，其中一塊關鍵零件如果出了問題，整臺手機也無法生產。”
“但是那又如何呢？”林漱極爲不在意。
吳明德重新戴上眼鏡，第一次細緻觀察林漱。
身高不高，身材有些單薄，皮膚非常白，長得娘氣和幼態，在他那個年代是被人看不起的長相。
外貌不是關鍵，關鍵是給人的氣度，並不是年輕人桀驁不馴的姿態，而是某種歷經社會滄桑的沉穩。
但這麼沉穩的人，爲什麼說出來的話，卻如此狂妄。
並且不是無知者無畏，而似乎是真有底氣。
哪來的底氣，敢和世界爲敵。
吳明德猜不透，他感到了疲憊，前後情緒變化太大，加上聲勢被壓了一頭，他有些不敢直面林漱。
不過該說的話，要說全。
吳明德用提高音量壯大氣勢，說道：“我把話說明白，美想需要全民，但不是一定需要全民，以美想的能耐，得不到可以毀掉，只要全民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也能繼續智能手機全盛時代。”
“很明白的告訴你，林漱，你們全民科技或許很有前景，但是這個行業的話事人是我們這些前者，不按我們規則走，你們全民科技一個零件也不要從供應商上拿到。”
“我們美想能讓你們全民手機無法生產。”
林漱等待吳明德說完，伸手碰碰了耳朵，不屑道：“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吳明德肚子裏冒火，腦袋熱了，更大音量道：“你怎麼這麼不識擡舉，不被我們美想收購，全民科技一部手機也無法生產，預售出去的三十萬部只會變成爛賬，全民科技完了，你林漱完了，等着被起訴，你明不明白。”
“商業不是過家家，要遵守規則，遵守玩法，這纔是現實。”
“那又如何呢？”林漱依舊這樣說道，順便看了眼楊菲妍，哦不錯，這姑娘看傻子一樣看吳明德，沒被恐嚇到。
很好，菲妍有成長。
吳明德氣急攻心，眼裏冒火，四十多年就沒遇上林漱這類人，怎麼能這麼讓人生氣。
“吳總。”旁邊的對公關係經理看吳明德呼吸不暢，立馬過來拍背，讓他緩緩。
林漱攤攤手，他不是故意氣吳明德，而是並不恐懼來自美想的威脅。
這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是早晚的事情。
全民科技早晚要和美想幹一架，做掉美想，成爲國內第一生產廠商。
從結果考量，根本沒必要虛與委蛇，多客套。
而且美想的意思表達得足夠清楚，不同意收購，那就讓你倒閉，這還客氣啥。
談判已經談崩了，戰場見真招。
他已經有準備，每一次行動都有數個預案，絕不會打無準備之戰。
一個多月時間，他也成長了。
吳明德又喝了一口水，嗓子好一些，放棄了和林漱正常交談，站了起來，怒瞪林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開始的方案，30億美元交出全民的一切，你帶着錢滾，否則我們美想將會動用所有的力量壓垮全民，你們全民45天內發貨的方式代表一定沒有現貨，我們會讓你們全民一個核心零件也別想買到。”
“我們美想集團有這個能力，到那時，你們全民一個分錢也不值，你將一無所有，最後還得求我們美想。”
“白癡！”林漱同樣站起來，凌然不懼道：“完全不知道你們美想哪來的自信，認爲能壓制到我們全民，控制全行業，這裏是華夏，今年是2015年，我相信我們國家，我相信——公平和正義。”
“那就試一試。”吳明德不細說。
林漱並不提他全程錄音的事情，該錄到的關鍵內容全有了，側過身道：“美想的人，我也要讓你們明白一件事情，全民科技不是和全行業爲敵，而是讓手機行業回到它該有的正軌，一臺智能手機的成本，你業內人知道最低能賣到多少錢，8000依舊存在盈利空間。”
“如果我們讓智能手機回到本來的價格是與全行業爲敵，這個全行業公敵，我們願意做。”
“我林漱，並不懼怕和他人爲敵，哪怕是和世界。”
“我們走。”
林漱根本不去看吳明德氣急敗壞的神情，先一步往門外走，楊菲妍和李大軍緊隨其後。
全民科技的態度已經表達明確，美想集團也徹底得罪，後續要想辦法應對。
重來一次的人生，林漱想要霸氣一些，但不是走腦子不夠的楚霸王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