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喫飯後，顧母更是一直給虞笙和奶奶夾菜。
虞笙覺得她有些太過熱情了。
飯喫到一半，顧母突然提議，“虞姨，我有個想法你聽一下，我們不如給顧辰和虞笙把親事定下來，我也認你當乾媽，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從此互幫互助，互相扶持，虞笙和顧辰大學畢業了在外面打拼，我給您養老，您看呢？”
她的話音剛落，在場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虞笙雖然意外卻並不驚訝，畢竟顧母在醫院時已經說過幾次同樣的話。
爲了她的兒子，她可以完全無視別人的人生。
奶奶喫驚過後就剩下一腔怒火了。
她一個年過六十的老太太不嫌髒不嫌臭風吹日曬也往醫院跑着照顧顧霞，她從沒想過要什麼回報，結果卻得到這麼一個報應？
她的孫女做錯了什麼，憑什麼要用笙笙的幸福去歸正顧辰的人生呢？
顧辰則是錯愕尷尬，他完全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心裏又有種隱祕的期待，想要知道虞笙會怎麼回答。
可當他看過去，對上虞笙面無表情的臉，對上她冷漠決然的眼神時，顧辰就不抱一絲奢望了。
哪怕陳規走了，她有機會了，虞笙也沒想過趁虛而入，沒想過要跟他在一起。
確定了這一點後，那點見不得人的“期待”蕩然無存，留給他的就只有鋪天蓋地的尷尬和難堪了。
“虞姨？”顧母期待地等着奶奶迴應，像是根本不知道她的話有多離譜。
顧辰忙抓住她的手腕，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一邊對奶奶說，“我媽住院住糊塗了，奶奶您別介意。”
奶奶沉吟片刻，緩緩端起手邊的白水喝了一口，輕輕搖了搖頭，神色和語氣都很平靜，她說，“我不介意。”
顧辰剛鬆了一口氣，顧母也想要繼續說點什麼，奶奶卻又說，“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該慶祝的慶祝過了，時候不早了，笙笙還要寫作業，我們就先回家了。”
“虞姨，您這是幹什麼？”
“虞奶奶，再喫點兒吧，時間還早呢。”
顧辰和顧母都站了起來，自然不是在勸虞笙和奶奶喫飯，而是清楚這頓飯已經破壞了她們之間的關係。
奶奶這一走，可能大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虞奶奶哪裏還喫得下去！
從顧母說出那些話開始，她就知道，剛喫下去的不是飯，而是刀子，是捅向她和虞笙的刀子。
之後不再理會顧辰和顧母，奶奶一把牽住虞笙的手，直接拉着她回了家。
到了家裏，老人家一言不發就回了臥室。
看奶奶傷心生氣的樣子，虞笙也有些懊惱，沒想到顧母會那麼無恥。
但看顧母的樣子，似乎很想讓她和顧辰在一起，就算今天不說，明天后天，往後每一天她都有可能炸雷。
萬一那時候她不在，奶奶一個人，怕是要氣壞身體。
如此也好，彼此都把話說明白了，立場鮮明瞭，往後行事就方便多了。
虞笙給奶奶倒了一杯水斷進去，安撫了兩句，出來剛到廚房，奶奶就跟進來了。
“奶奶，您休息，今天我來做飯。”虞笙說。
奶奶神色還有些感傷，可眼睛卻很清明，她拍了拍虞笙的背，說，“就這點事，你以爲能打倒奶奶？我不過是生氣而已，我待她好，她居然要害我的孫女。”
明明前幾天顧辰還爲了女朋友要死要活的，連他親媽都不顧了，這下女朋友剛出國，他媽提出讓他和笙笙訂婚時，他又一言不發，他什麼意思？
當人看不出來他搖擺不定嗎？
還是想着左擁右抱，女朋友回來了跟女朋友卿卿我我，女朋友走了就把笙笙拉去當備胎，憑什麼？
母子兩個，想的都挺美！
虞笙安慰奶奶，“隨他們去，現在看清了，往後也就不會再有過多的來往了，這也是好事。”
奶奶說是這個理兒，可她還是一肚子氣，等到剁肉殺魚時，便將力氣都用在了刀身上。
虞笙被奶奶趕到了客廳裏，聽着砧板上的聲音，怕奶奶傷着自己，她不放心，進了廚房就看到了奶奶氣鼓鼓剁肉的樣子，又安慰了半天。
祖孫倆吃了晚飯，奶奶洗了腳就去睡覺了，虞笙又開始做題。
學校和老劉還有其他科老師都指望着她能拿下高考狀元，按照現在的成績確實有很大的可能，她也想拼一把。
學到快十二點，她簡單衝了個澡就去睡了。
但另一邊的奶奶卻是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她睡了一會兒就把檯燈打開了，下牀從櫃子裏翻出了存摺和銀行卡還有一些救急備用的現金，坐在牀上就開始算賬。
老太太把存摺和現金都放回了原地，躺下來又開始想生錢的法子。
早餐賺錢，但也只有早上那一點時間，晚上要給笙笙做飯，也不能去小喫街賣小喫。
想要一天到晚都能掙錢，就得一天到晚都在街上，那不如她開一家店？
想到這，老太太又睡不住了，翻身起來拿了紙和筆在上面算了起來。
鋪面租在哪裏，到哪裏買器材，食材要從哪裏進貨等等，每一樣都需要細細琢磨規劃，還得向別人取取經。
最後老太太實在困得撐不住就睡過去了。
等虞笙早上醒來，她又早就留好早餐出門了。
虞笙吃了早餐下樓時，顧辰果然等在下面，見了她就開始道歉，“我媽是無心的，你不要生氣，我知道你不願意。”
虞笙覺得好笑極了，“你要是知道，那就閉嘴。”
顧辰：“……”
被噎了一下，顧辰也有些難受，卻又暗搓搓地問，“你是不是，跟關澤在一起了？”
虞笙：“跟你有什麼關係？”
顧辰沒直接回答，而是說，“我前天看到關澤了，他大概在工地打工，身上都是灰，我看見時正蹲在路邊喫餅……”
關澤連自己都養活不好，又怎麼能養活虞笙？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虞笙停了下來，冷眼看向顧辰。
顧辰一頓，“沒什麼意思，你一直很關心關澤，我覺得你應該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虞笙冷笑，“你說對了，我關心關澤，所以我早就知道他在工地打工，一天能掙兩三百，他辛苦勞動，努力賺錢，自己養活自己，並不比別人差什麼，我也不會因此看不起他，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顧辰直接啞口無言了。
他清楚自己對關澤並沒有什麼惡意，但內心深處也並不想虞笙和關澤在一起。
“既然你沒有說的，那我來說。”
虞笙看向他，眼含諷刺道，“你不用拿關澤是孤兒、輟學沒有學歷，在工地打工沒有什麼前途未來這些試探我，我如果是你希望的那種人，以前就根本不會跟他一起玩，我不會瞧不起他，我反而很尊重他敬佩他，我也相信他能給自己打出一片天地。”
頓了一下，又說，“關於我，你也不需要道歉，不管是你還是顧阿姨，我和奶奶都沒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但顧阿姨的所作所爲傷了我奶奶的心，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原諒，也希望你明白且記住，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你有過近的往來，所以不論是你還是阿姨，都不要再做讓人迷惑不解的事了，因爲那很可笑！”
虞笙說完就走，顧辰卻在原地發愣。
他有預感，虞笙彷彿真的要離他而去了。
高三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一晃眼，高考就在眼前了。
自從那一次虞笙把話說開後，顧辰雖然又道歉解釋過幾次，說他對關澤沒有惡意，也沒有像虞笙說的那樣想，但沒什麼用。
從那之後，虞笙跟他就成了陌生人。
奶奶和顧母之間碰到了雖然會說兩句話，但不過是寒暄客套而已，關係卻是再也回不到曾經了。
之後奶奶在公車站旁邊租了一個鋪子，早上賣早餐，白天就在店裏賣她做的滷味和鹹菜，晚上又要準備第二天用的食材，一天忙的根本連歇腳的時間都沒有了。
奶奶要忙店裏，顧母也要忙她的小超市，聯繫越來越少，關係自然也越來越淡了。
高考前放假，虞笙往家裏搬書時，關澤推着奶奶平時用來拉貨的小推車到學校幫她，和其他開着車來的家長相比，關澤簡直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可當知道關澤等的人是虞笙，是最有望靠狀元的虞笙時，家長們的目光又變得有些羨慕。
關澤把小推車放好，跟保安說了一聲，就去幫虞笙搬書。
不少人都把書撕了丟了，也有一些家長想要收藏孩子用過的一切東西做紀念，就一件不落全部都拿回家了，
關澤就是如此。
別說是書和試卷了，連虞笙演算用的草稿紙他都妥帖地整理了起來。
搬完了書，不捨分別的大家都在拍照留念，關澤眼裏流露出了羨慕，卻沒說什麼，只叮囑虞笙忙完了學校的事情早點回家，奶奶說晚上要做大餐。
只是虞笙拉住了他。
關澤：“怎麼了？還有書嗎？”
虞笙搖搖頭，笑着站到了他身邊，關澤錯愕又疑惑，有些不敢置信，但看着虞笙的眼神很溫柔。
快門聲響了起來，畫面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