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了把臉,將打溼的發掩在耳後,醉意被那瓢冷水帶走一半,頭痛欲裂,嗓子乾啞。想喝水,料定蘇淵不會拿給她,她懵懂地看向四周,才發現這裏並非西樓,而是她曾來過一次的將軍府他的臥房,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衣物避體。
意識到可能會迎來一陣狂風暴雨,沈青蘿也不說話,眼中還帶着殘留的醉意,只定定地看着眼前正壓制着怒意的人。
蘇淵蹲下身,單手扼住她的喉嚨,卻並未用力,“你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他粗糙的指腹就在她的命門,稍一收緊便能了結她的性命,她卻無動於衷,“你怎麼會有那道胎記?”一開口嗓音嘶啞,聲音如蚊蠅般虛弱。
“你想知道的只有這個?”他手指緊了幾分,沈青蘿控制不住輕咳了兩下,眼中已給出了答案。
蘇淵收回手,站起身將外衫和中衣脫掉,露出那塊胎記,指腹沾水一蹭,那梅花印記就掉了,看情形,是技藝高超的畫師畫上去的。
沈青蘿嗤笑,她一直防着他,他又何嘗沒有防她?一面假意袒露真實身份,一面着手同她周旋,將他們一行人耍的團團轉。
見她如此,蘇淵面上的怒意更甚,他跨步邁進浴桶,扯過她的手臂將她拉至身前,“你就沒有其他要說的?比如前幾日的曲意逢迎,並非真心?”
“對你,我怎麼會有真心?”沈青蘿從他手腕間掙脫開,正準備後退,再次被他拽回去,這一下,他的腿壓着她的小腿,單手固在她的腰上,全然限制住她的動作。
沈青蘿掙脫不開,只怒目而視,“你只會強取豪奪這一種手段?”
“當然不,誰叫你這副身子百要不厭呢,我總得玩膩了你,纔好讓你嚐嚐別的。”他的眸子裏皆是怒意。
他不像往常一樣有耐心,沈青蘿的眉頭寧作一團,痛到眼淚直流下來。
水已從熱轉涼,蘇淵才抽身離去,邁出浴桶,從房中的櫃子裏取出一件乾淨的衣裳慢條斯理的穿着。沈青蘿如同被抽絲剝繭,雙目失焦,頹然地靠在浴桶上,彷彿是死不瞑目之人。
蘇淵瞧了她一眼,臉上沒有半分憐憫之色,反黑着臉走到門口,對着外面的守衛道:“把人給我帶過來。”
“是。”守衛領命匆匆吩咐下去。
他重新返回來,對着一動未動的沈青蘿警道:“別裝死,我對你的懲戒還沒開始。”
不過片刻,房門口傳來敲門聲,睡眼惺忪的沈青松便被帶過來,蘇淵單手扯着他的胳膊將他拉進屋,這一下用了幾分力道,沈青松喫痛哇哇大哭,他不耐煩,將甩到沈青蘿的浴桶旁。
“青松……”沈青蘿撐着疲憊痠軟的身子,忍着頭痛堪堪趴到浴桶上對沈青松伸出手。
小傢伙見了姐姐,抓住她的手,哭聲更大了。
“過來。”蘇淵將他單手拽回去。
沈青松雖然只有五歲,但也能分辨好壞,被如此對待自然也知蘇淵並非好人,當下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啪的一下,蘇淵狠狠地給了沈青松一巴掌,他力道極大,這一下讓他跌出足足兩丈遠,“不愧是一家人,都喜歡咬人。”
“你做什麼?他還是個孩子。”沈青蘿焦急想要起身,身體的痛牽動她跌落回去,再加上四處無避體的衣裳,只能縮回到浴桶裏。
“蘇淵,你要是個男人有什麼事就衝着我來。”這一聲,幾乎耗盡她的力氣。
“我是不是男人,你剛纔不是親自領教過了?”蘇淵冷冷道,朝遠處的沈青松走去。
沈青松被嚇得一動不動,甚至連哭都忘了,兩個黑色的眸子緊盯着蕭衍。
“蘇淵,別動他。”沈青蘿嘶喊道,由於過於激動,到最後一個字幾乎發不出聲來。
“到了現在,你還能憑什麼同我講條件?”蘇淵扯過沈青松後衣襟,單手將他拎過來,沈青松受驚,又開始哭鬧,蘇淵不耐煩警告道:“再哭我拔了你的舌頭。”
如此,他當真不哭了,眼淚卻還在劈里啪啦地往下掉。
趁蘇淵靠近之時,沈青蘿抓住他的手,仰頭以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放了他,我求你,要殺要刮都衝着我一個人來可以嗎?”
蘇淵低頭,鬆開沈青松,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好好問問你自己,我縱容過你多少次?”
沈青蘿閉上眼睛,一行淚從臉頰滑過,“是我的錯,放過他吧。”
“如果放過他,你一定會以爲我是個貪圖美色又好哄的傻子。”蘇淵倏地抽回手,他的指腹上還沾着她的眼淚,那淚水會讓他心軟,可他不能再繼續縱容她了。
“不,不會,我不會反抗,不會拒絕,你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手落空,她心下沉了幾分,這是他頭一回如此乾淨利落的拒絕她,他是真的對她失望了。
“事到如今,你以爲我還會信你?”蘇淵走到櫃子旁,從裏面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
“你要做什麼?”沈青蘿當下緊張起來,想起身卻使不出力氣,頭痛欲裂,喉嚨像着了火。
蘇淵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可知你們這次爲何會失敗?”
她說不出話,只仰頭看向他。
他周身的肅殺之氣像來自地府的羅剎鬼,僅看一眼,便令人膽戰心驚,跪在地上的沈青松早已嚇得不敢出聲。
蘇淵勾起脣角,緩緩開口:“那個草包皇帝知道我不是蕭衍。”
沈青蘿心驚,眼中更爲疑惑,只聽蘇淵繼續道:“明知我不是蕭衍還留我在身邊,你以爲是什麼?”
他頓下身,在將她方纔凌亂的發理順,“因爲他需要我,這寧國不能沒有蕭將軍,只有國泰民安,他才能肆無忌憚地享樂,不問朝堂之事。”
她失望地閉上眼睛,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蘇淵在防着她,陸遷和寧延之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件事李鈺早已知情,這一瞬她才明白,李鈺不是草包,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縱心享受,只有他們像傻子一樣被矇在鼓裏。
哭聲讓沈青蘿被迫睜開眼睛,哭的是沈青松,他兩個小拳頭揉着眼睛,放聲嚎啕,蘇淵站在一側,手中的白瓷瓶已丟在腳下。
“你……對他做了……什麼?”她強啞着嗓子堪堪擠出這樣的一句話。
蘇淵側過頭,對她露出一個極爲殘忍的笑,走過來蹲到她身前,“不過是要了他一雙眼睛,這次只是給你提個醒,若是還有下一次,要的就是他那條命。”
沈青蘿腦袋轟的一下,猶如雷聲滾過,當下眼前一黑,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身子如無骨之蟲,滑落到浴桶裏。
她不但沒保住自己的清名,反連累了沈青松,也沒能護他周全,事已至此,對她已是莫大打擊。
在這種情況下,沈青蘿可以死,故事該結束了。
蘇淵見她淹沒在浴桶裏,當即撈了出來,扯過牀頭的帷幔將她裹上,她面色微紅,身子滾燙,灼熱的如同一個火爐。
“來人。”
話音剛落,兩個守衛匆匆走進來。
“去叫御醫。”說完蘇淵看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沈青松,又道:“把那小孩帶下去好生看管着。”
守衛領命,帶着沈青松飛快地出了門。蘇淵將昏迷中的沈青蘿放在牀榻上,擦乾她身上的水跡,指腹抵在她微紅的面頰,“才這麼小的懲戒就受不住了?”
幾日後,沈青蘿面色已恢復如常,身子也不似昨夜那般滾燙,卻仍未有情形過來的徵兆。
“御醫,她怎麼還沒醒?”蘇淵立於牀榻旁,質問道。
御醫膽戰心驚,埋頭回道:“姑娘的身子已無大礙,靜養即可,至於爲何還不醒來……”
“有話就說。”
“大概是姑娘心緒所致。”御醫的臉幾乎低到地上,眼前的這位將軍面色如鐵,甚是嚇人。
“你的意識是她不願醒來?”
“是。”
“可有何辦法讓她清醒?”
“這個……將軍可同她說說話,她應是能聽見的。”
“下去吧。”
蘇淵對御醫擺擺手,已年過四十的御醫堪堪站直了身子,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外,直到出了門才擦掉額上的汗珠。人都說伴君如伴虎,他們寧國這位將軍可是比虎還要生猛的豺狼豹子。
蘇淵在沈青蘿身側的牀榻坐下,將她虛軟無力的手握在手裏,她的手心冰冷,面色慘白,若非還能察覺到微微起伏的呼吸,竟恍若死人。
“沈青蘿,你最好儘快給我醒過來,否則我立即送那個小傢伙下去見你爹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