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星與玫瑰 >第5章 分別
    沈錦容站在浴室裏猶豫良久,最終輕嘆一口氣,拉開門走了出去。自我紓解過一次之後她清醒了些,想起自己剛纔躺在浴缸裏還開着淋浴頭掩蓋聲音的行爲,她雙頰飛上紅雲,看着鏡子裏明顯意亂情迷的自己又嘆了氣。

    脖子上明晃晃掛着剛纔小朋友咬過的痕跡,是自己方纔不理智行爲的清晰罪證。

    房間裏很安靜,沈錦容偷偷露了個腦袋去看晏何,發現小朋友已經趴在牀上睡着了。她長呼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說不上來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因爲好笑。

    太瘋狂了。

    沈錦容搖了搖頭,放下了手裏已經拿起來的吹風機。既然小朋友已經睡着了,自己就小聲一點吧。

    她隨手扯過旁邊的白色毛巾擦頭髮,確認頭髮半乾了之後,她穿着浴袍,走到自己的隨身小包旁邊,抽出了一本書。鵝黃色的封面,金色頭髮的小男孩站在一顆小小的星球上。

    她轉過身看了看睡着的晏何,關掉頂燈,只留下沙發旁的一盞檯燈泛着淡黃色的光。檯燈的光芒並不刺眼,藉着昏暗的燈光,沈錦容只找到一個rock杯,她打開房間裏的小冰箱,夾出幾塊冰塊放進杯子裏,又拿出一瓶威士忌。

    她坐在正對着牀的小沙發上,把書和酒都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擡起眼睛又看了看晏何。

    小朋友睡的真香啊。

    真好。

    她晃了晃杯子,冰塊和杯壁碰撞時有發悶的響聲,輕抿了一口之後,她劃過自己上次夾上書籤的地方,翻開了書。

    “checosavuoldire‘addomesticare’”(什麼是“馴服”呢?)

    躺在牀上的晏何翻了個身,被子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沈錦容擡起頭看她,左手的食指下意識摩挲着書的邊角。

    “vuoldire‘crearedeilegami’”(意思是“建立聯繫”。)

    也不太會建立聯繫了吧。

    沈錦容搖了搖頭,她垂下眼睛,眼神在插圖上紅色的大尾巴小狐狸身上頓了頓。

    晏何迷濛地睜開眼睛,大腦依舊暈暈乎乎的,但和昨夜失去控制能力的狀態完全不同。她頭痛欲裂地坐起身,卻看到穿着一身暖色家居休閒裝的女人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膝蓋上還放着一臺電腦。

    房間的窗戶朝向很好,今天是個冬日裏難得的晴天,沈錦容坐在沙發上,清晨裏明亮卻不刺眼的陽光正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穿着拖鞋,晏何又看到了她的腳踝,白皙的、纖細的,隱藏在寬鬆的褲腳下。

    沈錦容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鍍着細細的銀邊,似乎是聽到了晏何那邊的動靜,她擡起頭看過來。

    透過那一層鏡片,晏何看不清楚她的眼睛,那層鏡片在陽光下反射着藍綠色的光芒,正是上面藍綠色的光芒恰巧擋住了姐姐的眼睛。

    晏何有些恍惚,就像那些碎碎灑下的陽光並沒有停留在女人的鏡片上,而是通過兩人的對視傳遞到自己的身上。

    暖洋洋的。

    “醒了?”

    沈錦容的聲音有些沙啞,見到晏何看過來,她合上電腦問道。

    晏何坐在原地歪着頭,大腦反應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回答:“醒了。”

    然後呢?我醒了,是不是這場夢就要結束了?她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姐姐帶着笑意的聲音:“去洗漱。”

    晏何乖乖地聽了她的話,下了牀去洗漱間洗漱了。她走進洗漱間的時候,看到姐姐放在洗手檯旁邊的幾樣旅行裝化妝品,晏何站在那裏看着這些小小的瓶瓶罐罐,臉上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肅穆,她想從這些足以稱得上是平常的東西里感知到女人的氣息。

    收拾好自己走出來,晏何走到女人的沙發旁,靠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兩條長腿撐在地上。

    “姐姐。”晏何附身,輕輕舔了舔女人的脣瓣,她沒有拒絕,任由晏何探索。可是晏何並沒有深入,她只是吻了吻,而後眯起眼睛,像一隻饜足的貓——

    “是威士忌味道的。”

    沈錦容放下書,摘下眼鏡,從容地放在一旁。緊接着,她的指尖順着晏何的腰線向上,攬着小朋友進了自己的懷裏。

    纖瘦,卻是有力的。

    落在姐姐的大腿上,晏何的腿彎掛在沙發扶手處,仰頭看着姐姐。擡頭看姐姐時,她發覺姐姐的眼睛是紅的,不像是熬了夜,反而像是心力交瘁。她發覺,姐姐的神情有些疲憊。

    “我馬上要走了,中午的飛機。”沈錦容把晏何垂下的頭髮梳理在她的耳後。

    晏何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她的溫度並不熾熱,可是劃在自己的皮膚上卻像觸了電般激起顫慄。晏何靠在她的懷裏,側耳聽去,能夠聽到她的心跳聲。

    靠得太近了,以至於晏何發覺,自己的心跳聲也向她的心跳聲慢慢靠攏。二重奏逐漸合攏成爲一體。

    “我晚上的飛機。”晏何發覺自己的聲音也有些啞。

    沈錦容笑了,晏何想這個笑容大概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沈錦容說:“那這次可就碰不上了。”

    晏何也跟着她笑,沈錦容的笑容有一種奇異的感染力,讓人不自覺地隨她而動。

    “萬一延誤了呢?”晏何湊上去吻了吻她的脣。

    兩個人都笑起來。

    窗外傳來悠悠的教堂鐘聲,晏何沒去數一連敲了幾下,她定定地看着沈錦容,心裏卻明白,這恐怕是兩個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好運氣能持續多久呢?連續遇見心動的人兩次本身就是一種恩賜了。教堂的鐘聲似乎是一種催促的倒數,告訴晏何,這是你偷來的時間。

    晏何坐在牀上看着姐姐收拾東西,她發覺姐姐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從容不迫的、每個動作都透着驚人的美感。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晏何摸手機的時候突然碰到了自己口袋裏的房卡,她心虛地看了沈錦容一眼,確認姐姐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裏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生怕帶出來口袋裏的房卡。

    是朋友李修溪發來的:“[滑稽]起了嗎我的姐妹?”

    “該起牀啦!咱倆下午要去□□!票不是仨月前就定好了嗎!”

    “晚上還要飛回國啊!你千萬別忘了!”

    晏何打字:“起了,你別亂想,什麼也沒有發生。”

    發完這句話她沉默了一下,確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最後一步似乎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李修溪:“[鴨頭就你那點小心思]”

    李修溪:“我沒有亂想哦,你收拾好了告訴我一聲,演奏會下午三點開始。”

    晏何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八點零四。她混亂地想,昨天到房間裏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吧?姐姐一晚上沒有睡嗎?是因爲自己佔了她的牀嗎?

    沈錦容收拾好了東西,把小行李箱放在一旁,她對着全身鏡整理了一下自己大衣的領口,轉過身,紅脣輕啓,對晏何說:

    “小朋友,姐姐要走啦。”

    “你再睡一會兒吧,記得退房。”

    沈錦容穿戴整齊,她化了淡妝,沒有昨天晚上那麼嫵媚,但又有足夠的勾去晏何魂魄的美麗。晏何突然有一種詭異的感覺,看着姐姐的臉,仿若她已經和姐姐生活在一起了。清晨早起的時候,她目送着姐姐去上班。

    牀上的大狗狗頂着一腦袋亂毛,眼巴巴地看着姐姐,趁着姐姐轉身開門,她赤着腳踩着地毯跑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姐姐,巴巴地把下巴放在姐姐的肩膀上。

    姐姐穿了高跟鞋,比晏何高了些。

    “我叫晏何。”

    “海晏河清的晏,何必的何。”

    “我還不知道姐姐叫什麼……也沒有姐姐的聯繫方式。”

    小朋友委屈巴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隔着冬日裏厚重的衣服,她的體溫依舊沒有損耗地傳達過來。沈錦容想到在劇場裏碰見的時候兩個小朋友的對話,想了想,還是沒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

    沈錦容轉過身,在晏何的額頭上印了一吻:

    “小朋友,如果我們能第三次見面的話。”

    她的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晏何聽懂了。晏何的眼眶微紅,像是目送主人離開的委屈大狗狗。

    她關上了門,空氣裏只剩下微弱的話梅的酸甜味道,這股香氣很快就隨着姐姐的離開消散開來。

    像是錯覺。

    沈錦容關上房間的門,心想,如果小朋友的朋友不逃課的話,應該是很快就能再見了。

    她勾起脣,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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