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安靜甚至是殘忍的。所有人都相信美國隊長的堅強,但他們卻無法爲他分擔痛苦。史蒂夫需要的只是悔恨的痛哭,而非任何安慰的言辭。
索爾面露不忍、傷痛,他又想起了洛基在彩虹橋上的墜落,那也曾是他深深的噩夢。幸運的是,這個不知道什麼構成的空間把洛基帶到了他的身邊。
想到這裏,雷神再度轉過頭仔仔細細確認弟弟並非幻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洛基嫌棄地撇撇嘴,但因回憶起墜落而驚懼的心卻安定下來。
索爾尚不清楚空間的目的所在,也不清楚等到電影結束之後,他們會怎樣離開。是所有人回到原先的地點,還是一起傳送到某處?但無論如何,他發誓,這一次再也不會放開洛基的手。
他想安慰史蒂夫,但想到洛基已經回到自己身邊,至少被證明安然無恙,而史蒂夫深愛的巴基卻已在七十年前墜入深谷。不由默然。
即使神經粗大如索爾,也明白凡人從山巔跌落必死無疑,更何況七十載已過。殊不知坐在他身邊的洛基轉着眼珠子,打量起了冬兵。
冬兵像一臺機器坐在那裏。
他一言不發,但眼神顯見地透出迷茫與掙扎,隱約有痛苦之色,金屬與人類的手臂同時震顫着。他甚至已無法關心明顯痛苦得直不起身來的史蒂夫。
大腦嗡鳴一片,混雜着尖叫與機械雜音。
有一小片破碎的靈魂掙脫了電影畫面,如同穿越了七十年的大雪,向他撲飛而來,那個碎片寫着——我是誰?
但最後他只是默默地想着,原來巴恩斯是這麼死掉的。
史蒂夫默默啜泣、冬兵在他身邊僵直身體一言不發,這幅場景令在場幾個有所猜測的人再度產生了困惑。但是美國隊長確如他們所期望得那樣堅強。
“別再停了。”他低沉地說,“一次也不要。”
空間尊重了史蒂夫的意願。
儘管所有人都清楚,史蒂夫每分每秒的痛苦自責都足以掀翻那幅畫面,但電影仍然尊重他的意志,堅定不移地播放着。
伴隨着一聲長長的慘叫,巴恩斯中士墜下了深谷。那根車杆斷在隊長即將拉住他的時刻,中士年輕的面容上還殘留着恐懼與憂慮。
他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
……
有一聲啜泣,是旺達哭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觀影變得前所未有的艱難。
他們看着隊長攀在車廂邊痛苦欲絕,看着佐拉被俘,菲利普上校用巴基之死來威脅佐拉投降(否則誰也無法從暴怒的史蒂夫處保護他),看着施密特雄心勃勃統治世界的計劃。
託尼露出了厭惡的眼神,而史蒂夫始終如一潭死水般一動不動。
“我應該殺了他的。”好一會兒,他說。
他真應該在那時不顧一切殺死佐拉。
來到七十年後,史蒂夫遇到許多荒謬的事,其中之最無過於佐拉壽終正寢。在戰時他選擇隱忍,是爲了避免更多的犧牲。但是在和平之後……
巴基因佐拉而死,後者卻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這是美國隊長所深切痛恨的。
小蜘蛛:我覺得他不該這麼做。
託尼:他是個軍人,也是政客。據我所知,後來也是他招募了佐拉的。
還有一些事情託尼緘口不言。
據他所知,佩吉阿姨和父親都對招募佐拉表示反對。但佐拉的確有着令人欣賞的智慧頭腦,霍華德與他的同事關係變得和睦,兩人互相欣賞。直到霍華德去世前一段時間,才久違地提起佐拉,並且說了很多咒罵的話。
託尼回憶起這些細節,又突兀地想起電影開始後不久,冬兵曾說他見過佐拉,是佐拉給了他金屬臂——深切的恐懼從心中升起。
等到佩吉走入毀於轟炸的小酒館、安慰因血清代謝怎樣都喝不醉的史蒂夫時,旺達終於忍不住出聲。
旺達:你們沒有去懸崖底下尋找中士嗎?
這個年輕的女孩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顧周圍人給她打的眼色,神情近乎執拗。而她對這件事表現出的是超乎尋常的在意。
旺達:也許他活着!有些人會在生死之際激發潛力,變種——(她彷彿想起了什麼,臉色陰沉下來)你們沒去找他嗎?對,之前在九頭蛇基地,他們對他做實驗,是不是想複製血清?那會不會發生效用?
旺達僅僅是希望中士未死而悲傷地抓住每一條線索,竭力拼湊可能,卻不知道她恰恰猜出了真相。
冬兵的身子僵了一僵。
沉默之中,山姆也忍不住開口了。
山姆:這應該是犧牲士兵的慣例吧,而且咆哮突擊隊當時很有名氣。
在見證史蒂夫對於巴基的深情厚誼後,已經沒人覺得他會薄待中士。而這正是他們的不解之處。
史蒂夫深吸了口氣:我……我不知道。
這句看似荒謬的話正是答案。
史蒂夫:我沒法相信巴基他……我甚至無法去想這件事,你明白那種感受嗎?我只能不斷用復仇提醒自己不至消沉,那時我認爲他們會處理好一切。
史蒂夫:也許在我帶着施密特的屍體回來的時候,我纔敢問一句巴基在哪裏,我纔有勇氣去見他的……(哽咽,難以說下去)
山姆:很抱歉,隊長。
史蒂夫:追封的事我不瞭解,回到現實後我想我會爲巴基爭取這個。這是他應得的。
託尼:所以弗瑞要嚐到美國隊長的固執了,哈!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找我。
史蒂夫:謝謝,託尼。
娜塔莎:我倒是有點猜測(不着痕跡看了冬兵一眼,但對方立刻察覺了)。在巴恩斯中士墜崖後不久,隊長爲了拯救紐約犧牲。比起美國隊長之死帶來的巨大悲痛與宣傳價值,一星期前死去的中士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史蒂夫的嘴脣緊緊地抿了起來。
史蒂夫:所以他們就忘記了巴基?他纔是戰爭英雄!
娜塔莎不願意告訴他自己的猜測。
假如她的猜測成真,那麼事實的真相很可能是,巴恩斯中士一度得到追封,但是在美國隊長之死的背景下少有人注意。之後,將中士變爲“冬兵”的那個組織,又隱祕地淡化甚至撤銷了追封。
殺手本不該引人注意,也不該有更多的關注。
儘管還無法解釋中士爲何存活至今,但娜塔莎出色的間諜能力已經讓她確認了不少事情。現在,暫時只需安靜地看完電影。
史蒂夫借酒澆愁,佩吉安慰,史蒂夫告訴她假如看過報告就該知道巴基之死是完全自己的過錯,併發誓要殺死紅骷髏。
班納:報告?
山姆:作戰報告,戰後提交的。(忽感悲涼)隊長肯定在裏面尖酸刻薄地罵了自己一頓,狠狠的。
沒人笑。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所有人的心情都和隊長一樣沉重。
以電影的角度看,《美國隊長》不算多麼精彩絕倫,巴恩斯中士的犧牲也顯得十分突兀。然而,不可忽視的是,這是一段真實的歷史。那甚至不是當代拍攝的歷史紀錄片,完完全全就是過去的再現。
這使他們必須對每一個真實奮鬥過的英雄表達崇敬。
更何況,美國隊長就在這裏。他的話語彌補了電影的單薄空白之處,這個伴隨許多美國人長大、他們對他的故事早已熟知的英雄人物,親口訴說了中士的美好。
等到他再也忍不住地掩面痛哭,誰能不爲之動容呢?
至少旺達已對九頭蛇產生了疑慮和動搖。
她開始懷疑和皮特羅加入九頭蛇是否是好的決定。
目前爲止,電影並未刻畫多少九頭蛇的殘忍。或許因爲九頭蛇等於邪惡的印象太過深入人心,電影更多講述的仍是美國隊長的故事。
但正是這個故事,以及走出這個故事站在這裏的美國隊長,使旺達見到了一些那次事故後,絕望偏激的心靈不再相信的美好事物。
而中士之死更是引起她莫大的悲痛與深深的共鳴。
假如九頭蛇做的事情,同樣是令人們失去所愛……旺達無法不去想這個可能。
在場所有人士中,最爲自命不凡、理應對螻蟻的故事不感興趣的邪神洛基,偏偏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名爲電影的地球娛樂。
假如之前洛基有過十來部電影的閱片經驗,邪神的銀舌頭能很輕易地挑出《美國隊長》諸多無趣之處,並大肆抨擊金髮大胸們的“高尚品格”。然而,這的確是洛基第一次看電影,他還一不小心看入迷了。
所以,洛基在鏡頭語言的幫助下,很自然(不太滿意)地代入了主角。
他現在覺得在入侵地球的時候順手幹掉九頭蛇是個不錯的主意。
至於九頭蛇已經被美國隊長殺光的問題?洛基決定用心靈權杖搜索,他就不信電影裏那麼多九頭蛇美國隊長還真能殺個乾淨!
——邪神再次忽略了對於地球人來說,七十年已經很長的問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