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漫雲走進酒吧的瞬間阿杰就認出她,沈放舟就往這兒帶過這麼一個小姑娘,不怪阿杰記憶猶新。
五彩斑斕的燈光和吵鬧裏,陳漫雲乖巧地揹着書包雙手放在胸前的位置,無意識地抓着書包帶子,看向他,烏眸漆黑,眼睛很亮。
“叔叔好,我來找沈放舟學習。”陳漫雲禮貌地問道。
今年不過23歲的阿杰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叔叔”,撓撓頭,他平常是很能開玩笑的,可惜今天面對陳漫雲實在詞窮,老老實實回答。
“哦哦我知道,他說過,你直接進去吧,頂到頭那間。”阿杰說完愣了愣,又順嘴問了一句:“要喝什麼嗎?”
下一秒陳漫雲的眼神移到他背後的那面牆,琳琅滿目地擺了許多種洋酒和雞尾酒,陳漫雲甚至在上面看到一瓶茅臺。
陳漫雲:"......"
她喝哪個都不太合適吧?
陳漫雲抿着脣,笑着婉拒:“不用了,謝謝您。”
阿杰後知後覺,救命,這是酒吧,而他剛纔邀請一個看起來就賊乖巧的小姑娘喝酒,是不是有病啊。正好有人要了一杯酒,阿杰收回心思,低頭認真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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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舟睡醒已經不早了,洗了澡以後倒了半杯水,就繼續在電腦前面敲敲打打,陳漫雲進來的時候腳步遲疑了一下,叫他。
“小船哥?”
沈放舟就輕笑,“嗯”了一聲,他說話似乎有些鼻音,但不太重。
少年絕不是病態的白,更像是長期不曬太陽而有的膚色,清瘦的手腕露在外面,眼底很淡漠,用屈起來的指節敲了敲桌子邊沿,又挑眉看了陳漫雲一眼。
“坐啊。”
站在那兒幹什麼,他長得很可怕?
“你是不是剛睡醒?”陳漫雲坐下,看了一眼沈放舟的神色,邊從書包裏掏東西邊問他。
“差不多。”
“我早上七點就起來了。”陳漫雲看着他,帶着幾分挑釁意味的看他,補充道,“起來學習。”
沈放舟“嗯”了一聲,看着臉上寫着“看吧我多勤奮的”尾巴快要翹到天花板上的陳漫雲,冷冷淡淡地笑了,問:“起來學你那30分的化學?”
陳漫雲被人戳到痛處,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威脅她的拽哥同桌:“不許提,再提我就告訴老徐你把《馬說》和《出師表》背錯的事情。”
嗯,挺厲害。
沈放舟勾脣,沒回答,空着那隻手利落地敲擊鼠標的左鍵,“啪”的一聲,筆記本的電腦屏幕也亮起來,陳漫雲也轉頭看向屏幕,是沈放舟做的PPT。
沈放舟的PPT做得很簡潔,純白背景,黑色宋體五號字體,一句廢話都沒有,知識點,簡單練習題,注意事項和綜合練習。
陳漫雲來的時候確實抱了那麼一絲絲希望,希望學到點東西,好歹學化學不會那麼喫力,可沒想到沈放舟做了PPT,背景雖然簡潔,但她看見內容了,很用心。
陳漫雲垂下眸,第一次不知道說什麼好,幸好沈放舟沒給她思考的機會,直接開始講PPT。
他似乎自己整理過,沒按課本,所有知識點拎出來串了一條線,又從頭給陳漫雲解釋化學上提到的概念。
陳漫雲拿了紙筆,列出框架,偶爾皺眉,在紙上寫了個化學方程式,指着問:“所以點燃條件下,氧氣的氧化性不足以將硫氧化成三氧化硫中的六價硫,二氧化硫在高溫高壓催化劑的條件下才能生成三氧化硫?”
“對”沈放舟點頭,又補充道,“大部分時候是這樣的。”
他低着頭,給陳漫雲對題目的答案。
陳漫雲很聰明,是真正意義上的聰明,反應快,邏輯好,計算也很準確,極少數配平時候甚至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數字。
那是一種,獨特的能力,或者可以稱之爲數感。
但這也確實沒什麼好值得驚訝的,有些人天生就適合一些事情,事實上,沈放舟的數感也不差。
沈放舟說的補課就真是補課,不帶一點兒含糊,給她講題的時候把題型歸了類,總結了計算方法。
陳漫雲拿紅筆做了批註,看着這份筆記,甚至覺得可以拿去出版,腰封上就寫,——淮大附中沈?6?1第一名?6?1拽哥?6?1放舟傾情力作,從頭帶你學高中化學。
再附上這位的大頭照,一定大賣。
她搖了搖頭,自己先覺得這想法好笑。
認真的時間過得格外的快,陳漫雲還在算量的濃度,沈放舟走到窗戶附近,將窗戶收回來一些,望向窗外,天已經黑了,沉沉的暮色壓下來。
沈放舟走到書桌前的時候陳漫雲剛剛算完最後一個數值,恰巧擡起頭。
時機太湊巧了,四目相對。
沈放舟是沒什麼文學素養的人,可此刻卻偏偏想起一句來形容她眼底——
遙遙星河欲墜。
直到陳漫雲先沒忍住,眨了眨眼。
“走吧,送你回去。”沈放舟晃神了片刻,直起身子,摸摸鼻子,打破尷尬地說道。
太晚了,更別提從這兒回去還得經過青石小巷。
高強度的學習讓陳漫雲沒辦法好好思考,她打了個哈欠,點點頭,眨眼以後讓眼睛溼潤一些,她眼尾有些紅,站起來把東西收拾進書包,筆記本亮了接近四五個小時,沈放舟隨手把它合起來。
和陳漫雲出了門。
淮市全年的溫度都不算太低,但畢竟時間接近深秋,一出酒吧門,晚上的風還是帶着涼意吹過來。
今天是週六,是以陳漫雲沒穿校服,她的襯衫薄,袖子被晚風吹出來形狀。
沈放舟走出去幾步,發現陳漫雲沒跟上來,回過頭才注意到,她在淮市的夜色裏彎着脣笑,聲音很低地叫他。
“小船哥”
“嗯”
沈放舟抿脣,心裏驀得一軟,他想,這樣好的氣氛,適合告白。
下一秒又覺得自己想法荒誕得要命,荒誕之後是失落,他皺眉,覺得自己莫名奇妙。
“那間酒吧,叫什麼啊?”外面風冷,陳漫雲吸了吸鼻子,開口。
趙霧靈仔細回憶了好幾天還是想不起來,陳漫雲對那間酒吧挺有好感的,想知道到底叫什麼。
“在人間”
原來是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