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人之取亂 >第二十章 頓悟
    劉漫是個孤兒。

    每個人都有父母,不管他們陪伴了多久,都會存在於記憶之中,作爲一種概念性的存在,模糊地影響一個人生理與心理的發育。

    劉漫在孤兒院長大,當她還是個普通人的時候。

    那並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那些傷疤被惡狠狠地撕開,劉漫感覺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浸於過去的痛苦回憶中,無法自拔。

    從很小的時候起,劉漫就意識到了,原來自己的本性是如此醜陋不堪。

    成爲異人後,她離開了這個傷心地,逐漸認識到了每個人的內心都是骯髒不堪,和書上和諧友愛的描述大不相同。

    漸漸地,劉漫迷戀上了陰人,躲在角落裏,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時候,用毒針暗中收割生命。

    沒有人知道那些人的死是誰幹的,就算被查到,劉漫也不擔心,她躲在全性背後的陰影裏。

    全性,一個充滿了自由,讓她感到十分愜意的組織。

    他們根本不在乎劉漫的癖好,這裏彷彿就是社會存放怪胎與神經病的垃圾場,用來掩埋正道不願意公之於衆的黑暗。

    有害垃圾?

    燒掉,埋掉,電解掉。

    劉漫日夜不息,有時自己外出狩獵,有時跟隨着大部隊行動,她知道自己漸漸進入到哪都通公司的視野中,她不在乎。

    狩獵的片段在腦海中不斷閃回,陰人的快感快速疊加,劉漫呼吸漸漸粗重,鼻血流出。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呂碧城,呂家的大少爺。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無法練炁,身體羸弱,作爲呂家的底層存在經營着家族產業,卻像太陽一般,散發着不容忽視的魅力。

    劉漫破天荒地爲他解了毒,可能是出於同情心吧,她不知道。

    她裝扮作保鏢,通過招聘進入了呂家的集團,刻意與他接觸。

    呂碧城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一些情感,這種想法讓她俏臉微紅,一顆芳心不由得開始亂顫。

    二人的第一次約會是呂碧城先開的口,驟然降臨的驚喜像蜜糖一樣的甜美,他像父親一樣陪伴着她,逛遍了整個遊樂園,小時候沒能坐成的旋轉木馬,還有戀戀不捨的棉花糖的美妙滋味,都在那天一次性得到了滿足。

    她還記得呂碧城溫柔帥氣的臉龐,在陽光的照射下,增添了一份暖暖的感覺。

    她的第一次初吻,就這樣被奪走了。

    (呂碧城尷尬地看了夏禾一眼,後者正在偷笑)

    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裏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着屬於她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這一瞬間的悸動,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順從的閉上眼睛,彷彿一切理所當然。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緊些,再緊些。

    (誒嘿嘿嘿嘿嘿嘿吰吰吰吰吰)

    她自然而然地成爲了呂碧城的女朋友,然後定了婚,然後變成了他的妻子。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軌,劉漫得到了幸福美滿的家庭,曾經缺失的部分現在早已用愛與關心填補得滿滿當當,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雨水淅淅瀝瀝,站在又一具被殘忍暗殺的屍體旁,劉漫常常感到空虛,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自己的道,到底是什麼呢?

    呂碧城說,道,要你自己去找,他爲劉漫沏了杯茶,嫋嫋香氣瀰漫茶室。

    我們每個人降生於世,好比一場戲劇拉開舞臺。我們登上並非我們所選擇的舞臺,演出並非我們所選擇的劇本。

    甚至連“我”和“你”這個概念都並不真正由我們自己決定,從出生開始,在社會中所遭遇到的一切,塑造了我們的認知與思想,決定了我們將奔赴何方。

    這與盲目跟隨着DNA進行轉錄的細胞又有什麼區別?

    自在的存在是沒有原因,沒有目的,純屬偶然和荒謬的,它是一片混沌的巨大虛無。而自爲的存在,纔是真實的,是人的存在是外部世界獲得意義。

    劉漫怔住了,這是學校從來沒有涉及的內容,也是社會從來沒有向她展露的那一面。

    呂碧城留下一本書,薩特的《荒謬人格》,說看看吧。

    《存在即虛無》、《作爲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純粹理性批判》、《悲劇的誕生》……

    她如飢似渴地追尋着知識,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求着真理,在外國的衆多哲理書籍無法滿足她時,她開始閱讀中國的古代經書典籍。

    《抱朴子》、《枕中五行錄》、《雲笈七籤》、《道教三洞宗元》、《道教義樞》……

    不知不覺,滄海桑田,身邊呂碧城的聲音變得模糊微弱,周圍的一切都漸漸離她遠去,唯獨心中的自我越發明澈堅定,隨着她的思考愈發璀璨。

    她明白了,她所追求的,正是超脫。

    超脫俗世,迴歸真我。

    世間萬物,緣起緣滅,皆是自然生滅之理,又與她何干……

    存在本無意義……

    眼前漸漸明晰,一道陣圖突兀落入劉漫眼中,她輕輕掃了一眼,世間無數的玄奧道理,詭奇的格局術法,全都盡數涌入她的腦海之中……

    在這麼龐大的知識下,人的慾望也會急劇攀升,他們很容易就如同高緯生物看待低維生物一般,妄圖掌控一切,以爲可以掌控天地,渾然不知自己纔是井底之蛙!

    “蓋周天之變,化吾爲王……呵呵,迷惘啊迷惘……”

    但此時的劉漫早已是無慾無求,清心寡慾的狀態,因此,她並沒有被內景中的周天變化所蠱惑,而是將風后奇門壓制下來,將其作爲手段完全掌握。

    她睜開眼睛,眼前和呂碧城溫馨的小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陰暗的房間,全性的四位張狂,還有她認知裏的“丈夫”呂碧城。

    “不對!你不是……哇……”

    劉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呂碧城,下一秒,口中忽地吐出一口鮮血,那血液污濁腥臭,帶着絲絲毒氣。

    隨着這一口鮮血吐出,劉漫的氣息一陣萎靡,周身的格局瞬間破碎。

    毒。

    劉漫陰人時所用的見血封喉,只需一毫升,便可以毒死三頭非洲大象,對尋常練炁士而言,更是沾之即死。

    看到劉漫已經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呂碧城將手輕輕放到她頭上,運轉起拘靈的功法,手掌上傳來強勁的靈魂吸力。

    臨死前的瞬間,劉漫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呂碧城,那眼神,像一把冰涼犀利的尖刀,令呂碧城不由得感到一絲涼意。

    “呂碧城……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低垂眼簾,沒有跟劉漫廢話,而是快速地將她的靈體收入體內。

    劉漫的屍體失去了所有支撐,像破布娃娃一樣,無力地倒下。

    掠奪他人的生命,這種感覺,早就已經習慣了。

    “emm……今天還真是收益良多啊!”

    在一旁護法的沈衝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筋骨,“這就是明魂術大成時的境界嗎……”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這一場真是……”高寧搖了搖頭,想不到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於是便雙手合十,誦唸道:“善哉!”

    竇梅似有觸動,低頭沉思。

    夏禾則是翻了個白眼,說人家劉漫一輩子的修行,現在到化作你們幾個的食糧,來增進修爲了,還真是不擇手段。

    沈衝呵呵笑道,說話也不能這麼講,據我所知,在東南亞也有類似的祕法,只不過並不流行而已。

    “而且咱們全性,從來都是弱肉強食,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別人。”

    “對了,呂小兄弟,你要不要去參加龍虎山的羅天大醮?我們有貴賓通道哦。”

    呂碧城笑笑說,不用了,我另有安排,咱們就此別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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