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很精明的人，你爺爺張懷義也是，但是你們爲什麼都看不透這一點呢？”
“我和其他勢力不同，我只對各種神妙的功法感興趣，對於當年甲申之亂的真相，我不在乎。”
張楚嵐嘆了口氣，對呂碧城攤開雙手，他說：
“大哥，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要是我身上真的有爺爺的炁體源流，早就被那些向我蜂擁過來的大勢力瓜分完畢了，哪裏還能站在這裏和你聊天？”
呂碧城搖搖頭，手中泛起瑩瑩藍光：
“我和那些土雞瓦溝不同，只需要一瞬間，我就能把你的靈魂複製一遍。當然，這是一種侵犯隱私的行爲，但是相比什麼陰神附體之類的手段高明不少，完全無痛。”
“你不能這麼做。”
似乎察覺到呂碧城凝視的壓力，張楚嵐的聲音發涼，有些顫抖：
“如果你對我出手，老天師不會放過你的。”
呂碧城擡頭，目光中透露出一絲不屑：
“我很好奇，如果天師知道自己的徒孫和全性妖人混在一起，會作何感想。尤其是他剛剛把全性屠殺得差不……”
“噗嗤”，利刃撕裂皮革的聲音。
呂碧城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形便猛地一震，他驚愕地低頭，閃爍着電芒的手掌穿透了他的胸膛。
“有點手段啊，可惜……”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扭曲，接着頻調時高時低，夾雜着“嗤嗤”的電流雜音。
傀儡。
呂碧城陰沉着臉，把手抽回，在一瞬間將山呼海嘯的雷光電芒擠壓到了身體內部，他感覺經脈像氣球般不斷膨脹，血液隨着急促的呼吸嘩嘩流動，身體不斷變輕，不斷變強，風在他耳邊呼呼地刮。
“想跑？”
呂碧城的聲音憑空傳來，接着，一隻手穿透空間，突兀出現在他前進的方向上，避無可避。
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張楚嵐手握劍指，對着空氣中高喝了一聲：
“去！”
隨着這聲音在樓房之間久久迴盪，張楚嵐的視角頓時被一大片的白光侵染，即使低下頭什麼也不看，那道光芒仍然穿透了他的眼皮，將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烙印在他的視角膜上。
從與呂碧城見面開始，張楚嵐就不信任這傢伙，他在交談中不斷地在呂碧城的周圍悄無聲息地佈置詭雷，這種雷法的釋放形式類似於掌心雷，一旦激活，就會迅速形成電網，將攻擊對象撕得粉碎！
一陣強光之後，電流的“呲呲”聲就像蛇在遊動，白光散去，張楚嵐聞到了什麼東西被烤焦的味道。
這不是個好兆頭，天師府的雷法雖然至剛至陽，但是張楚嵐將其更改，幾乎把它變爲另一種和原版截然不同的形式。他的雷法專攻經脈，麻痹肌肉，陰損無比，不是專門用來烤肉的。
果不其然，短暫的寂靜後，呂碧城的聲音依舊陰魂不散，再度響起，只是多了一分忌憚：
“嘶……真疼吶，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我的手掌現在已經不能伸張了……嘖嘖嘖，張楚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特別的，和張懷義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張楚嵐陰沉着臉龐，他想起碧遊村之行的前夜，破舊樓房中出現的鬼魂，與現在如出一轍，於是寒聲道：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我的？碧遊村？羅天大醮？還是說，你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意識到了？”
面前出現的這傢伙毫無疑問是呂家的族人，但是礙於天師的威懾，呂家在明面上絕不會輕舉妄動。
況且他對呂良的態度，也不像張楚嵐接觸過的其他呂家人，呂家人談到呂良時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剝了呂良皮，而不是對方這種親切的笑意。
這傢伙毫無疑問也和馬仙洪有關，碧遊村的殘黨上次跳得太歡，現在正被公司全力通緝，但始終沒有被發現。
算起來馬仙洪被救出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他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重新開始製作新的法器……
不管如何，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個傢伙，不，這個勢力，一直都隱藏在黑暗中，更糟糕的是，他們已經盯上自己了……
想到這裏，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抓住了張楚嵐，就像作爲普通人生活時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爲了躲避可能存在的窺視目光而放棄修行，任由大好時光白白流逝。
不止如此，一旦他所隱藏的祕密曝光，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會離他而去，就連馮寶寶也將置身漩渦的中心，被人們慾望扭曲而成的漩渦吞噬。
想到這裏，他的內心因委屈而嘶吼，費勁了全身所有力氣才止住眼淚。
呂碧城的聲音好像沉默了一下，“你哭了”，他說，“是因爲我不夠溫柔嗎？可是從剛剛開始就是你一直在壓着我打，我可沒有還手哦。”
難以置信，這樣一個幕後黑手居然還能體察人情，張楚嵐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內心因爲自己對於情緒失去把控而不安。
每逢他對情緒失去控制，就都意味着他自身形象的崩塌，都意味着可能有祕密暴露的風險。當他還小的時候，這種風險可以通過顛沛流離的搬家來避免，而當他長大，爺爺和爸爸都相繼離他而去，留下他孤身一人，這種危機卻並沒有消除，反而愈發沉重。
一旦暴露，一旦暴露，自己目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自己辛辛苦苦拼搏來的一切都可能爲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甚至可能殃及身邊的無辜人，馮寶寶是個好姑娘，張楚嵐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現實對他而言是一場一命通關的遊戲，而暴露身份的懲罰則是背棄家庭幾代人辛苦經營的成果。
張楚嵐的心神一陣恍惚，理智好不容易吧遊離的情感收斂回來，他顫抖着身體，當務之急是趕快脫身，不能落到對方的手裏……
然而呂碧城飄來的下一句話，直接擊碎了張楚嵐的所有防線，讓他的心臟狠狠抽動：
“藏了這麼多年，張楚嵐，你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