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嵐的聲音很冷，眼神十分刺人，陰沉地望着呂碧城。
“沒有。”
呂碧城輕巧地將噬囊拋起，然後落回手上，他看見張楚嵐的瞳孔一陣收縮，面具下勾起笑容：
“倒不如說……沒有你的幫助，我很難找到呂良的蹤跡。”
張楚嵐眯起眼睛：
“你跟蹤我？”
噬囊只有碧遊村馬仙洪的神機百鍊能造，在張楚嵐看來，眼前的人必定與碧遊村有關，或許是不知所蹤的上根器，或許是其他隱祕在暗中的勢力，不管怎樣，都代表了極度的危險。
面前的人沒有理由騙我，也就是說，他擁有某種追蹤我方位的手段……
他擄走了呂良，不，暫時無法判斷呂良是否知情同意，是明魂術的原因麼……還是對老天師嚴防死守的祕密感興趣？
不管如何，現在立即逃走都是下下策，而基於對方還算友善的態度，張楚嵐覺得可以進行最基本的溝通，看看能不能從這傢伙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話來。
呂碧城不置可否：
“見呂良和見我都是一樣的，你沒必要緊張。”
“我憑什麼相信你？”
透過面具，張楚嵐緊盯着呂碧城被遮掩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中尋找些什麼。
“相信我？大可不必。”
呂碧城輕笑了一下，雖然被面具所遮掩，但是張楚嵐知道他在笑，因爲他的語氣中帶着一股諷刺的意味：
“難道你相信呂良嗎？”
“難道這小子會好心好意地傳遞確切的情報給你，好讓你能夠正確地判斷形式？”
見張楚嵐陷入沉默，呂碧城又補了一刀：
“你只是希望從他這裏得到一個全性的視角，一些明面上被禁止公佈的內幕，你從一開始就對呂良的情報持懷疑態度，就如同你對官方公佈的明面說辭一般質疑，你誰都不信，對吧？”
很直白，但也足夠強硬，張楚嵐皺了皺眉，但隨即快速地將面部表情恢復原狀，內心有些懊惱，他單刀直入：
“你想要什麼？”
“不不不，一昧的套話會讓人與人的信任崩塌，這不利於營造一個舒適的談話氛圍，剛纔我回答了你的問題，所以現在你也應該回答我的一個問題，這樣才公平，明白麼？”
真是個怪人，張楚嵐想，但他目前的確是被這傢伙壓制住了，這個怪人掌握着定位自己的方法，還知道他和全性的呂良存在聯繫，而自己卻對他兩眼一抹黑，處於弱勢的地位。
他不甘心地咬咬牙，等待着機會：
“明白，你的問題是什麼？”
“你希望從呂良這裏獲得什麼情報？天師下山，全性幾乎完全覆滅，呂良遭受呂家的追殺，很明顯是窮途末路，他約你出來，很明顯是要託付什麼重要的東西。”
“能讓你放下門派間的血海深仇，親自冒着風險前來相會的理由，我很好奇。”
張楚嵐聞言眼神微動，明面上羅天大醮爲什麼全性會來？因爲全性對張楚嵐的炁體源流和陸瑾的通天籙感興趣。
而反常的是，明明已經淪爲一個廢人的田老卻死了。
雖然可以理解爲全性裏的人下了毒手，沒有放過田老，但是接下來老天師的舉動卻讓張楚嵐生出疑惑。
在外界看來，這是天師討滅邪道。
但在張楚嵐的分析下，這場單方面的屠殺，卻處處透露着詭異。
天師爲什麼嚴令龍虎山弟子不準輕舉妄動，只帶一個老四下山？
爲什麼最後張之維殺了全性代掌門龔慶之後，所有事情都平息了？
龔慶是如何做到讓張之維收手的？
猶豫了一下，張楚嵐道：
“我想知道全性上龍虎山的真實目的。”
“聰明！”呂碧城點了點頭，道：
“其實非常簡單，你甚至都不需要呂良就能自己推斷出結果。”
“全性擾亂羅天大醮的前提是，他們盜了你爺爺張懷義的墳墓，並從他的屍身上提取出了一些信息。這還是多虧了呂良的雙全手，這你有印象吧。”
張楚嵐點頭，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全神貫注地傾聽呂碧城的講述：
“獲取到張懷義部分記憶的全性立即前往了龍虎山，他們接觸並殺死了田老，然後天師就下山了。”
“這中間缺少了一塊拼圖，天師下山的動機並不全面，天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當年田晉中和張之維共同下山追張懷義，最終被賊人抓獲，廢了四肢，餘生只能修煉靜功，聽說他自從受傷之後便再也沒睡過覺。”
“真是反常，田老說他自己沒有見過你爺爺，可是既然沒有見過，那又爲什麼不再睡覺，那又爲什麼會招惹到全性這羣亡命之徒？天師的反應又爲什麼會如此應激？”
“唯一的解釋是，在那一次的下山中，田晉中見到了你爺爺，並且和他發生了直接接觸。”
“這場談話的內容至關重要，深深地刻印在了交談雙方的內心深處，以至於多年以後仍舊能從身亡多年的張懷義的屍體中挖掘出來，以至於田老不惜欺瞞師長，也要將這場談話隱藏！”
“所以，全性上龍虎山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從田老的腦海中挖出這個他守護了一輩子的祕密。”
“這個祕密不能被說出，與張懷義或者三十六賊有關。”
呂碧城從虛空中取出一杯茶，半摘開面具，潤了潤喉嚨，張楚嵐看見他的嘴角在上揚。
但他已經無暇去思考這個笑容的含義，張楚嵐的思緒完全被呂碧城簡短而犀利的推理所吸引，他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但是理智告訴他，他不得不相信，哪怕只是稍微觸及這個真相就幾乎讓他汗毛倒豎，呼吸急促。
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張楚嵐開口，他從未感覺自己的嗓音如此乾澀，他再次重複道：
“你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