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賴的習慣

    洛北北軟在他肩頭,眼淚肆意奔騰。她從前一直深信,眼淚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可是此時此刻,靠在這個叫燕景明的男人肩頭這樣肆無忌憚的流淚,讓她覺得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放鬆和感動。

    她從前一直小心控制感情,最怕養成一個叫做“依賴”的習慣,害怕如果習慣了依賴一個人,等到有一天這個人離開,那她再也無法靠自己行走。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不再戒備不再糾結,在一個個本該理智獨眠的夜裏,甜甜的在燕景明臂彎裏沉睡,人事不知。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段因爲療傷而開始的相處,變成了深愛?

    洛北北推門出來,低着頭也能看得出來哭的厲害。燕景明抿着脣緊隨其後。

    秦桑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紙巾盒跟着洛北北往陽臺去了。李磊崢攔住燕景明,低聲勸:“你怎麼了?看你真着急我才把人給你約來了,現在這樣我怎麼跟桑桑交待?

    二哥,你平時那麼自如一個人,怎麼跟北北在一起就那麼喜歡較真呢?”

    燕景明眉宇之間滿是疲憊之色,“我也不知道,”他嘆了口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明明想讓着她的,可一看見她就變卦了……老五,我好像一面對她,就沒有了控制力。”

    這下李磊崢愣了,這是……動真心了啊!

    夜之未至,洛北北趴在欄杆上的身影模糊,像只傷心的小獸。

    秦桑拍拍她肩膀,把紙巾遞給她,看着她滿是眼淚的小臉,嘆了口氣。

    洛北北抽噎,“姐,”她嗓子啞的厲害,“我好怕啊……我一點用都沒有,怎麼辦啊……”

    洛北北很怕,她怕黎卿辰,她太好太優秀太適合燕景明;她怕燕景明,她愛他離不開他,因此更怕他不愛更怕他會離開。

    她怕燕景明後悔,等到有一天燕景明回過神來,看着容磊身邊的顧明珠,想起曾經有黎卿辰那麼好那麼適合他的女子而他卻錯過,到時再看着自己身邊的洛北北,一無是處。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情何以堪?

    而她最怕的是,她已經陷在這段感情裏,不可自拔,無論前方有多少磨難,她都只能以血肉之軀去抵擋,這樣沒有退路的愛,洛北北真的真的好怕。

    秦桑的手落在洛北北背上,一下下的拍。此刻的洛北北所需要的只是傾訴,那些她長久以來以及忽然之間領悟過來的東西,潮涌般滌盪心頭,這個孤單了整個童年和青春期的小女孩,終於找到靈魂的另一半,從此懂得愛,也從此開始品嚐愛的喜悅與悲哀。

    燕景明輕敲門,秦桑打開反鎖,他示意秦桑進屋去,“我有話跟她說。”

    秦桑也累了,點點頭,“你們……多溝通。北北年肖小,可是她不是不懂事。她有她的想法,你們兩個誰也不說,各擔心各的,這怎麼行呢?”

    燕景明扯了扯嘴角,“你們先開飯吧,不要等我們。”

    洛北北還趴在那裏,臉埋在手臂上,已經不在哭了,只是呆呆的想着心事。燕景明過去抱她,她身上有剛纔廚房裏帶的煙火之氣,這樣微涼的夜色之中,把這樣味道的小怪獸抱進懷裏,讓燕景明覺得有種奇異的美好感覺。

    “北北,”他埋在她頸間,喊她,“跟我說說話。”

    洛北北的聲音嘶啞:“燕景明,你知道我和黎銘爲什麼分手嗎?”

    燕景明懷抱一僵,洛北北自顧自接着說下去:“不光是因爲陳沛沛,其實陳沛沛在我之前就和他在一起了,要說劈腿,我纔是第三者。”

    “黎銘跟我在一起是因爲要接近秦桑和燕氏。黎家兄妹之間你知道的比我多,黎卿辰那時候是你的人,黎銘當然就也要想辦法和燕氏搭上點邊。”

    “他是商人,擅長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我不幸被他選中利用,我不怪他,也是我自己識人不清。我只是覺得很尷尬,我付出過真心的一段感情,最後變成了一場利用,這讓我覺得很難堪。所以我一直不願意說。”

    洛北北轉過身來,手撫上燕景明面無表情的臉,“你別生氣。”她瞭解他,“我就怕你知道這個會去找黎銘麻煩,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你知道我跟他分手的真正原因,我想你以後不會再懷疑我對他餘情未了——我知道,今天孟芳芳給你打電話了。”

    燕景明抿脣,神情依舊冷峻,“北北,”他字斟句酌,“這些事你早該告訴我的,如果你被人欺負我不能給你出頭,那麼我會覺得你不需要我。”

    洛北北眼眶又開始漲漲的,她別過臉去看天邊剛出來的星,“我知道你會給我出頭,可是然後呢?你總不能因爲我就和他徹底鬧翻吧,我知道在我以前你們私交還不錯,因爲我你已經得罪黎卿辰了,我知道燕景明你本事大不怕黎家,可我怕,我擔心你因爲我事業受到影響。”

    她最後那句話,讓燕景明心狠狠的顫了一下,他無奈:“北北……你到底爲什麼不肯辭職?發生了這麼多事,爲什麼你還堅持要待在燕氏?”

    洛北北擡起頭,正是星光乍起的時候,她一雙眸子卻硬生生亮過天邊的星,“是黎銘不好,我從頭到尾沒做錯事,爲什麼我要辭職?我付出了那麼多心血在這份工作上!爲什麼要半途而廢?這之間我是遇到了很多麻煩,可是去哪裏工作都會遇到麻煩的。況且我辭了職,你要養我嗎?說實話我不敢,自從見過你大哥大嫂之後,我越來越覺得我離你好遙遠。如果我沒有支撐自己的力量,那麼我不敢安心待在你身邊。所以我不要辭職,這條路我千辛萬苦走到現在,我不能因爲你不喜歡就放棄。燕景明,你就當我不識擡舉——也不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誰允許你分手了?!”燕景明一陣急怒攻心,早忘了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她眼睛溼溼故作鎮定說分手的樣子,讓他簡直想抓狂。現在燕景明深深的後悔帶她去見容磊和顧明珠,早知道她會這樣想,他就該把陳遇白家的傻小離拉出來給她增加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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