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流大師 >第3章 勸學
    【此情當然無關風月。我專注地看你,聽不見風,也賞不了月。】

    第二天,時與再來學校,果然染回黑髮、摒棄耳釘,而且還戴了一副夏神同款眼鏡。

    語文老師杜若踩着高跟鞋優雅地走上講臺,往後方一看,忍不住點評:“追星呢?還是模仿秀?同款髮型、同款眼鏡,不錯,搞得跟雙胞胎似的。”

    班上同學紛紛回頭,忍俊不禁。

    杜若咳嗽了一聲,語重心長:“時與啊,你把心思花在正道兒上,說不定真能留在一班。”

    時與笑了笑:“但願不負老師們的期望,也希望一班的大神們多多幫忙!”

    “沒問題!”

    “看好你!”

    “哥們兒加油!”

    “不會的就問我們!”

    衆同學踊躍迴應,爭先恐後,好像不迴應的就不是“一班的大神”了。

    時與用筆敲了敲趙澤寧,問:“對了趙神,你上次寫的烏龜,什麼意思啊?”

    趙澤寧想起來了:“哦,當時想到你是個‘海歸’嘛,於是化用了一下《龜雖壽》。”

    時與仍然不解:“啥?”

    謝欣然低頭掏出手機,查了整首詩和解析從座位底下遞給時與,並附贈勸言:“你有時間的話,也別忘記惡補初中語文。”

    沒想到時與竟然快速將整首《龜雖壽》抄寫在語文筆記本上,才把謝欣然的手機還給了她。夏酌瞥了一眼時與的筆記,語氣淡然:“還會寫字。”

    趙澤寧知道夏酌上課很少開小差說話,此時突然聽他開口,不免要去看看時與寫的字,轉身的同時,也飛速旋轉了時與的本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趙澤寧瞪大了眼:“草啊,現在歪果仁兒寫漢字都這麼好看了麼?大牛,你是書法特長生吧?”

    謝欣然也轉過身去看時與的字。

    時與笑了:“你才歪果仁兒。”

    趙澤寧點頭如搗蒜:“對對對,以你的標準,我是歪果仁兒,我們全班都是歪果仁兒。”

    杜若將粉筆頭準準地扔在了趙澤寧的後背上:“聊什麼呢?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四個搓起一桌兒麻將了!”

    全班一陣鬨笑。

    趙澤寧起立回答,態度誠懇:“老師,我們是被時與的字給驚豔了!”

    杜若翻了個白眼:“字的確不錯,但是分班考試的卷子上,滿篇漢語拼音算怎麼回事兒?我教高中語文十年了,第一次看到語文卷子被做成英語卷子!”

    應該挺多人想笑,但是可能覺得笑出來對新同學太殘忍,就憋回去了。只有趙澤寧憋得肩膀略抖。

    杜若說:“趙澤寧,你坐下。時與啊,你過來。今天我講荀子的《勸學》,你把最後一段抄到黑板上再回去。”

    時與起立,空手往講臺走。謝欣然好心地把語文卷子塞給他,時與沒接。

    時與從講臺上的粉筆盒裏隨意抓了一支,在黑板上寫下亮黃的“勸學”二字。

    杜若看他停頓,於是把寫滿備課筆記的語文書遞給他。

    時與將杜若的課本放回講臺,沉着地說出一句霸氣的話:“老師,我默寫。”

    杜若一愣。

    趙澤寧對夏酌嘀咕:“你不管管你發小麼?他想留在咱班的決心,未免也太……用力過猛了吧?且不說這是篇古文,還是篇高二纔要求背的古文,就說他萬一、要是、真的在黑板上寫一堆漢語拼音,還不當場氣炸杜弱弱?”

    夏酌沒搭理趙澤寧。

    面對霸氣的學生,杜若放下狠話:“行,寫錯一個字或是出現一個漢語拼音,整篇《勸學》,給我抄五遍。”

    時與笑問:“那寫錯兩個字的話,是抄六遍還是抄十遍?”

    “別跟我貧!想抄多少遍我都不攔着。”杜若轉而面向全班,開始講荀子其人。

    工整的行楷像一朵又一朵鮮亮的花,穿過根骨分明的指節,在黑板上有節奏地盛開着。初秋的陽光灑在時與重新染黑的髮絲上,黑髮裏隱約透着湛藍。

    夏酌的目光不自覺地從養眼的板書飄向更養眼的背影,心裏琢磨:“難道國外的陽光好?不然這棵歪果苗兒,怎麼一下躥的這麼高?”

    杜若講完荀子的生平,時與也默寫完了《勸學》的最後一段。

    時與放下粉筆,站到一邊,露出一幅絕美的板書,連語文特級教師杜若都有些自愧不如。

    杜若見至少沒有出現拼音,於是對語文課代表說:“盧雅涵,你拿着書過來,對照原文挑錯。”

    第一排的小個子女生立刻捧着語文卷子跑到時與身邊,朝他抱歉一笑:“那個,師命難違……”

    杜若犀利道:“武俠小說看多了吧?我又沒讓你刺他一劍。挑錯,趕緊的。”

    盧雅涵只好快速對照原文看了一遍,又覺得自己是不是看太快了有放水的嫌疑,於是又仔細逐句逐字對照一遍,終於舒了口氣,覆命道:“杜老師,一個字沒錯,標點符號都沒錯。”

    時與對盧雅涵抱了“求放過”的一拳:“盧神,標點符號沒必要查吧?荀子他老人家都沒用標點符號。”

    盧雅涵害羞一笑,班裏衆人開始起鬨。南中一班登時響起了口哨聲、擊掌聲、拍案叫絕聲,隔壁二班都能聽見。

    杜若打擊狂妄學生信心未遂,只好敲講臺出氣。

    全班安靜後,她當即冷下臉對時與說:“孺子可教,玉不琢不成器,嚴師出高徒。這樣吧,既然咱們班高一的目標是把高中三年所有的古詩文講完,那麼以後我每講一篇高考需要背誦的古詩文,你就在黑板上默寫。老規矩,錯一個字,原文抄五遍。”

    時與試圖掙扎:“嚴師啊,咱們班這麼多‘高徒’,您確定只針對我這一塊兒玉可勁兒雕琢嗎?”

    杜若嘴角一勾:“等你離開一班,或者等你卷子上不再出現漢語拼音,我就停止針對你。否則,別跟我貧!”

    時與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故作求助地望向夏酌,冷不丁念出句歌詞:“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憑這兩眼與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別裝孫子。”夏酌忍笑看着時與,卻難以掩飾眼睛裏流動着的源源不絕的笑意。看在時與眼裏,這定然屬於皮笑肉不笑的嘲諷。

    時與氣急,伸手拿下夏酌的眼鏡,又見那一雙失了焦距的眸子被笑意襯得潤澤清澈,忽然就又沒了脾氣。

    夏酌去搶自己的眼鏡:“你幹嘛?”

    笑意沉寂,那雙眼睛裏生出幾分薄怒。

    時與嘿嘿一笑,用自己的校服袖子擦起夏酌的眼鏡片:“不幹嘛!幫你擦亮眼鏡,好讓你看清楚籠罩在我臉上的晦氣。”

    時與匆忙擦完,原地奉還。

    夏酌戴上眼鏡,十分不滿:“越擦越糊。”

    自從時與在語文課上大顯身手又被杜若喊打喊殺後,整個一班都無法再無視這個十七班轉來的奇人。

    班主任聽說時與寫字好看但是需要多寫,於是把班委和課代表在黑板上寫字的任務全部交給了他。這樣一來,同學們可以每天看到書法般的字體,而時與也可以找回遺失在遙遠記憶裏的漢字。

    不過,時與犯懶,在寫值日生和領早讀的課代表名字時,直接使用萬能公式,全部寫成“x神”,以姓氏替換x。

    自此,南中一班有了新的風尚,新的禮儀——彼此互稱“x神”。

    於是自“夏神”之後,又有了“趙神”、“謝神”、“盧神”、“陳神”、“王神”、“邱神”、“莫神”……

    直到有人喊了一句:“時神,交作業!”

    時與急忙制止:“高擡貴口!別叫我‘神’行麼?我就是個一天到晚被所有老師追殺碾壓,弱小又無助的普通人!”

    趙澤寧忽然慷慨激昂:“不,你雖是人,卻不普通!沒有人的膜拜,怎會有神的存在?所以,人神共生,纔是一班的穩定態!爲了一班衆神,你要努力留下來!”

    時與和趙澤寧正相互作揖對拜,夏酌振臂一揮,時與的作業本越過趙澤寧的頭頂,飛到了物理課代表王思恆手中。

    趙澤寧突然想到什麼,“咦”了一聲,問時與:“你怎麼叫我們都是‘神’,唯獨叫他‘夏酌’?”

    時與左手掛到夏酌的右肩上,吊兒郎當地說:“因爲我想把這張臭臉拉下神壇,跟我一起做屁民啊!”

    夏酌不禁看了時與一眼,身旁的人,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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