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流大師 >第14章 心田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書。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顆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

    飯後沈慧在廚房收拾,沈蓮芯回自己屋裏寫補習班的作業,夏文盛沏了壺茶,把時與和夏酌拉到陽臺聊天。

    夏文盛家這棟樓雖然破舊,家裏卻十分乾淨整潔,尤其是這個陽臺,不僅乾淨,還很溫馨,佈置成了一個茶室。

    古樸的木質茶几搭配着小魚缸裏的潺潺流水,能令人在鬧市中躲個清靜。三人盤腿坐在青灰色的印花墊子上,與普洱茶和幾盆綠植爲伴。

    夏文盛關上陽臺門,客廳裏明亮的燈光和廚房的洗碗聲都被隔絕在外,只剩綠植旁邊的一盞昏暗小燈。

    時與抿着熱茶,見夏文盛從魚缸旁邊掏出個香薰蠟燭放在茶几上準備點,不禁讚歎:“沒想到您還挺文藝小清新的。”

    夏文盛笑了笑,拿了個長嘴兒的打火機將用了一半的蠟燭點上。時與想,這種嘴兒比手還長的打火機一看就不是點菸的,而是專門點蠟燭的。

    才過了一小會兒,時與就聞見了雨後青草的味道,是他很喜歡的草木香,清新又舒爽。他轉過蠟燭的玻璃瓶,看上面寫着“雨過天晴”的味道,覺得自己的嗅覺還真有靈性。

    時與問:“這些植物是您種的中藥嗎?”

    夏文盛說:“搬過來以後,小酌養的。你旁邊那幾盆是枸杞、艾草,小酌後面兒的是姜、薄荷,魚缸後面那個是金銀花。”

    時與“哇哦”一聲,沒想到夏酌培養了這麼個修身養性的愛好。“種藥材小能手啊,夏酌同學!”

    夏酌說:“都開花兒,不是當藥材種的。”

    藉着燭光,時與看向旁邊的植物,確實有一株開了幾朵小小的白花兒,還長了挺多花骨朵。

    “這個是?”時與用指尖碰了碰那朵小花兒。

    夏酌說:“艾草。”

    時與又摸了摸枸杞的細長葉子:“還挺有意思。”

    “你爺爺奶奶喜歡養這些嗎?我拿幾盆兒過去?”夏酌問。

    “喜歡啊,他們的陽臺弄得跟小花園一樣,每年開花兒都給我發圖,不過好像都是玫瑰還是月季的,沒種過這麼超凡脫俗的品種。”

    “他們過來照顧你,家裏的花兒怎麼辦?”

    “我還真沒問。”時與撓了撓頭,“可能自己沒養過,壓根兒沒想到。哦對,他們還養了兩隻貓,我也忘了問他們是不是要帶過來。”

    夏酌問夏文盛:“爸,高鐵能帶貓嗎?”

    “高鐵上好像不能帶寵物。”夏文盛拿手機查了查,確認道,“不能。”嘆了口氣,又說:“可惜夏叔叔沒車,不然開車接你爺爺奶奶過來多好。”

    時與說:“這倒不用,我一會兒回家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實在不行貓先託別人養,之後再想辦法運過來。”

    夏文盛喝了口茶,忽然嚴肅地對時與說:“小與啊,叔叔沒想到你出國這麼久還會回來。你要是跟父母鬧彆扭,千萬別拿自己的未來賭氣。高中和大學,還有以後人生分岔路上的每一個選擇,都挺重要的。”

    時與也坐直身子,很正式地說:“我明白。”

    夏文盛點了點頭,繼續說:“咱們以前是鄰居,夏叔叔是看着你一點兒一點兒長大的,看到你現在長成了這麼帥氣的小夥子,真的很高興,很欣慰。你從小就特別聰明就不用說了,關鍵是你做什麼事都特別專注,能持之以恆,這是夏叔叔最欣賞你的地方。就像你說的,你學什麼都能拔尖兒。可能你沈阿姨和沈妹妹她們以爲你吹牛,但是我可是知道的,你從小到大說的像吹牛的話,都不是吹牛。”

    夏文盛笑了笑,時與的眼眶卻隱隱發紅。

    夏文盛給時與杯子裏續了點茶,說:“你別嫌夏叔叔好爲人師,我就是好不容易見到你一次,忍不住想跟你聊聊。”

    時與低頭喝茶,一言未發。

    “聽小酌說,你英語學的特別好,你出去的早,母語還能記得這麼多,回來還能進南中,應該挺不容易的。叔叔有個朋友的孩子也是小學就出國的,現在說是都不會寫漢字了,也不願意說中文,根本不可能再回來上學。”

    “其實我也好多字都忘記怎麼寫了。”時與說,“是……我媽託了關係才讓我拿特長生的資格進南中的,然後我就厚着臉皮求年級組長讓我去夏酌他們班試試。”

    夏文盛語氣肯定:“你沒問題。你要是沒出國,本來就能進南中。你就算回來以後不去南中,不去小酌他們班,你也一樣能考個好大學。這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小酌也跟我說過差不多的話。”

    時與難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夏文盛說:“所以夏叔叔不是想給你弄高考動員會,也不是想對你的高中生活指手畫腳。我對小酌的要求是考個好大學,但是對你的期待是,活個精彩紛呈的人生。”

    “啊?”時與有些受寵若驚。

    夏文盛慢慢解釋着:“我教過不少課,也帶過挺多學生的,勉強算是能找到千里馬的伯樂。小酌吧,其實是挺熱愛生活的一個孩子,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也不是學什麼都能拔尖兒的天才。

    可你不一樣啊,小與。我以前就看出來了,你其實沒有什麼自己的喜好,你有的,全是目標。這種人的潛力是很可怕的。

    你看你小時候練琴、背詩、練字那些,都是別人給你安排的目標,可是你居然不煩,以完成目標爲樂趣,這就已經跟大部分小孩子不一樣。

    所以小與,你不能浪費天生的高智商,得提早樹立好目標。就像我們科研選課題,選題其實是最重要的環節,然後再展開研究。你的近期目標可以是留在南中一班,可以是考個好大學,然後呢?再然後呢?你想用自己的天賦做些什麼呢?不是別人塞給你的任務,而是你發自內心的嚮往。”

    時與被夏文盛的一番話說得發愣。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他想做什麼,他嚮往什麼,也更不會給出可供選擇的答案或是指引,以至於他自己也從來沒有閒情逸致去想,往更遠了去想。

    夏文盛能把這樣的問題拋給他,無論他期待怎樣的答案,這個問題本身就已經值得感恩。

    夏文盛繼續道:“小與,你不用着急給自己答案,就當在心裏埋下顆種子,早晚會發芽的,但你不埋種子肯定發不了芽。”

    “嗯。”時與聞着“雨過天晴”的味道,安靜地看着夏文盛喝茶,不知道自己心裏會埋下什麼樣的種子,但是他能確定心裏已經有一片沃土,是塊兒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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