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螢火點點,水聲潺潺。
似乎是進入了一個幻境。
金枝目不轉睛盯着兩岸的螢火。
朔絳目不轉睛瞧着她。
直到“哐當”一聲,船撞到了河中島時朔絳才反應過來。
他定睛一看,已經過了雲霧山。
水流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螢火蟲們倏忽不見。
金枝也回過神來。
朔絳已經開始划槳:“我們從支流出來,已經進了主河。”
金枝瞪大眼睛,轉身回望。
叢林遮蔽,她已經瞧不見雲霧山了。
她有點慌,在船艙裏尋找船槳想幫朔絳一把。
可是一無所獲。
她起身後船體失去了平衡。
而支流匯入主河之處又水流湍急。
激流撞擊得船體劇烈傾斜。
朔絳出言:“當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
頃刻功夫小船便傾覆了。
傾覆那一刻,朔絳抓住了金枝的手。
金枝不識水性。
她連嗆了好幾口水,立刻慌亂無措。
隨即便本能抱住朔絳的腰。
朔絳本來還擔心抓不住金枝,
此時看她求生欲極強的抱緊了自己,
便放心下來。
他鬆開手開始浮水。
河水湍急,朔絳一人要揹負兩人重量並不容易。
好在最後他帶着兩人的重量,
終於掙扎着從河裏游上了岸。
再次踏到鵝卵石河灘的那一刻,金枝心裏才踏實。
她趔趄跌在地上。
朔絳也坐在了她身邊。
瞬間體力爆發和精神高度消耗,讓他在安全登岸後全身竭力。
金枝“呸呸呸”吐着口裏殘餘的河水。
朔絳短暫脫力後立即起身。
他打開隨身帶着的荷包。
荷包裏的“引火兒”已經被水浸溼,無法再用。
朔絳蹙眉。
他彎腰下去尋兩個光滑的卵石揣在手裏。
又示意金枝:“走,往裏面走走。”
金枝的衣服沾了水後貼在身上。
月光下清晰看得到凹凸有致。
朔絳像被蛇蟄了一樣,慌亂轉過目光。
金枝爬起來跟他一起走。
朔絳尋到一處半人高的山間小穴,
先折斷樹枝掃掃裏面並無毒蟲爬蛇。
而後讓金枝進去。
金枝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官家,你怎麼尋到這好地方的?”
朔絳低聲:“適才我看見河灘邊落腳地有大量羊糞,附近便應當有牧羊人鑿來臨時休憩的洞穴。”
“官家懂得的可真多!”
這一聲稱讚發自肺腑。
金枝心裏朔絳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公子哥兒,卻沒想到他什麼都懂。
朔絳垂下眼眸。
他在黨夏山地與官府打仗時,學到不少山野間愛生存的竅門。
洞穴裏有一堆灰燼,還有半團野棉花絮和一點柴火。
朔絳瞭然,這是牧羊人拿來取暖用的。
他將金枝留在原地不要動:“我就在這近處尋些乾枝,你有事就喊我。”
便一人進了黑夜。
金枝看不見他,只聽得見“噼啪”“噼啪”折斷樹枝的聲音。
外面黑乎乎,她不安地縮了縮身子。
可想到朔絳一人在黑夜裏,她又鼓起勇氣:“官家,官家。”
“何事?!”不遠處傳來朔絳帶些警惕的聲音。
“無事,無事。”金枝忙說,“您要不別折了,等羽林衛尋來便是。”
朔絳淡淡:“深夜密林,怕有野獸。”
金枝眼睛瞪大。
立即雙手握住小刀向外捅出,直對在自己前方。
可不能讓皇帝服侍她啊?
金枝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密林,咬牙:“那我來折枝,官家候着。”
朔絳輕笑:“你就老老實實待着吧。”
“可……”
“再說話招來野獸?”
金枝忙閉嘴。
她攥着手裏的刀越發警惕。
忽然想到,官家腰間只有一柄刀。
給了她。
那他怎麼辦?
外頭沒什麼動靜,金枝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只有一柄刀,他卻毫不猶豫給了自己
金枝心裏複雜難名。
她咬牙拔腳去尋朔絳。
前面的松樹“咔嚓”一聲,朔絳抱着一懷枝條大踏步穿柳拂松而來。
金枝“啊”了一聲。
隨後驚喜笑了起來:“官家!”
她這幅翹首以盼的模樣可真像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媳婦。
朔絳這麼一想,心裏某個地方說不出的妥帖。
心裏越美,臉上卻要裝得雲淡風輕:“看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他放下樹枝,從近處的松樹下土地上摸了一把幹松毛。
隨後將松毛和野棉花絮鋪在地上摩擦起卵石。
火星閃動。
金枝忙把他帶來的枝條挑乾的放在周圍。
松毛冒出一縷白煙。
點燃了。
火光閃現越來越盛,終於燃成一團火焰。
金枝這才鬆了口氣。
朔絳又挑揀了一根分叉樹枝架在火邊。
正當金枝納悶時,他轉身:“你將外裳脫下來搭在上面晾晾。”
金枝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溼漉漉裹在身上。
後知後覺才覺得冷。
她將外裳脫下來晾在火邊。
想了想又說:“官家,要不,您也將外裳脫下來?”
見朔絳不吭聲,她又努力說服朔絳:“反正……您也背對着我。”
反正我連您那裏都摸過了!
她在心裏嘀咕。
朔絳便將衣服解下,從後面遞給金枝。
金枝幫他搭好。
火堆嗶嗶啵啵。
外頭傳來不知什麼野獸的嚎叫。
金枝縮縮脖子,她忽得想起朔絳的刀子還在自己手裏,忙將刀遞過去:“官家,你拿着刀。”
朔絳沒有回頭,將手伸到後面。
金枝小心將刀柄放到他手裏。
可金枝還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