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扯住他衣袖給他使了個眼色。
朔絳瞬間領悟。
他咳嗽一聲:“怎麼?不高興了?”
便進門將房門關上。
門扇外面就出現一個身影。
金枝忙掐起嗓子撒嬌:“你怎的纔回來?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朔絳笑,他還從未見過金枝這一面。
又嬌又軟,又氣鼓鼓的生氣又柔弱弱的撒嬌,
活像一隻鼓起了腮幫子的花狸。
真是可愛得緊。
他一笑金枝就來氣了,
好啊老孃這麼機智幫你演戲,你還取笑我?
她一氣就越發胡言亂語:“好啊,果然纔出來兩天就心野了!揹着我姐姐拐了我出來,如今才兩天就揹着我有了貳心,好哇你個薄情郎!”
門外那身影一頓。
朔絳:……
你狠。
他將金枝扯到內間,在紙上寫字告訴她:“他們四人住在下人間,這阜寧縣衙門已經壞透了。”
看來是無法從縣衙下手了。
金枝有些惆悵,又有些害怕:“那,豈不是寸步難行?”
朔絳搖搖頭。
他自有辦法。
只不過看着金枝仰起頭一臉擔憂。
她水汪汪的杏眼充滿擔心,長長睫毛忽閃忽閃,柳眉微微蹙着。
倒不似平日裏。
他安撫金枝:“放心。”
他一出口,聲音平和沉穩,自有力壓千鈞的力量。
金枝便放下了擔憂。
喫飯時則由李嫂子送到房門前。
朔絳開了門,李嫂子將飯連托盤端了進來。
朔絳點頭。
而後他關門。
揭開瓷碟,下面一個枝條。
他看完紙條,一臉瞭然。
原來這樓還有人在樓下布着局呢。
他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燒盡。
金枝不懂。
不過不耽誤她喫飯。
托盤裏喫食不多,是絲瓜炒蛋、油煎豆腐並兩碗茄丁面。
朔絳皺眉,他本開口定下的是客棧裏最貴的餐食。
這阜寧縣內已經民不聊生到如此地步了麼?
金枝將筷子遞給朔絳,自己也要開喫。
朔絳搖搖頭:“你既然要扮被我拐走的刁蠻任性幼妹,那從今日起就應當嬌氣些。”
?怎麼個嬌氣些?
朔絳笑,到外面走廊去喊小二:“可有再好些的飯菜,我家夫人喫不慣這個?”
誰喫不慣了?
那茄丁裏面混着肉臊子,看着就很香啊。
小二應了一聲:“可本店最好的食物也就是這些。”
朔絳淡淡:“勞煩做個絲瓜蛋湯,少放油少放鹽。我夫人喫得清淡些。”
小二拿了賞錢笑逐顏開:“好嘞!”
朔絳關了門就見金枝正衝他做鬼臉。
他輕笑:“是誰要扮演嬌蠻幼妹與姐夫的?”
小二送了湯進去,過一會再敲門時聽裏面道:“進!”
店小二他後頭還跟着那位嬸子:“這位是我們店裏的趙嬸子,她給夫人打了一盆洗腳水。”
裏頭公子漫不經心:“進來關上門。”
旁邊的公子正舉着一勺湯小心哄她:“來,再喝一口。”
夫人才不情不願張開口喝一口。
看來自己是多疑了,沒得誰出來做暗探還帶這麼個嬌氣美人兒。
看見她來了夫人很高興:“我不喝了,我要洗腳!”
金枝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她是真的巨討厭喫絲瓜啊!!!!
趙嫂子便自然而然要給金枝洗腳:“我來個夫人洗腳。”
這也無可厚非,他們這些客棧裏打零工的雜役自然都做這樣零碎活計掙錢。
“不用。”那位夫人一擰身子,彆扭道,“我要姐……夫君幫我洗!”
趙嫂子愣了。
心裏不知什麼地方翻騰出來一股酸意。
朔絳也愣了。
他自然知道金枝是因爲想要報復他給她喂絲瓜。
所以要他洗腳來刁難他。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叫了他“夫君”這二字。
朔絳登時心潮澎湃。
他瞧見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微顫。
他不是怯懦的人,這雙手曾握着長刀毫不留情殺人性命,也毫不猶豫指向萬千敵軍。
可此時他的手還有些微顫。
他眉眼染上了一層自己都未覺察的暗色,修長的手指輕輕蜷起。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趙嫂子笑:“夫人或許不懂,這男人給女人洗腳會折損男人的官運。”
那位嬌滴滴的夫人昂起下巴,顯然沒聽進去。
“我來吧。”那位生得俊美的公子忽得出聲,“嬸子在外面等我便是。”
趙嫂子應了一聲。
這得多疼夫人啊。
她磨磨蹭蹭也終於走到門口,不得不出去關門。
只來得及從門縫裏瞥見那公子走到夫人面前。
而後慢條斯理摟起衣袖,不緊不慢彎下腰蹲下身去:“夫人,來吧?”
他的聲音暗啞,蘊含着無限溫柔,修長筆直的雙手輕輕伸出去。
似乎要呵護什麼金尊玉貴的稀世珍寶一樣包容着那位小娘子。
趙嬸子的心裏有些酸酸的。
她回到樓下去:“大人,沒有瞧見有什麼紙條。”
那位大人“嗯"了一聲。
趙嫂子要往外走,忽得住了腳步,想問什麼。
最後什麼也沒問走了。
門一關上金枝就捂着嘴無聲笑。
不過腳自然是不用朔絳洗的。
金枝也不敢用外面的腳盆洗腳啊。
那得多髒?
於是不一會朔絳就無奈地喊來了那位小二:“倒了吧,夫人嫌髒。賞錢照給。”
他瞥了一眼,果然那位趙嬸子沒及時過來,應當是去上司那裏彙報情況了。
李嫂子一會就將他們自己帶好的洗漱盆具及潔淨的水捧上來。
金枝避過朔絳,待在內室的屏風後自己梳洗。
朔絳聽着屏風後嘩啦嘩啦的水聲。
不由得又想起許多年前,金枝在月光下大咧咧洗腳的情形。
後來很多個夜晚,他躺在軍營裏都會夢見她在月光下,浣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