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兩人出門。
朔絳去外面仔細打聽起土地的行情。
既然是裝作私奔的一對夫妻,在這裏要買塊宅子,再尋摸有無適宜耕種的田地
若是真要又對夫妻忽然來到阜寧縣自然值得懷疑。
因着怎麼那麼巧,就在這當口來個人來呢?
可若是私奔的夫妻那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朔絳先拿了同窗的介紹信去拜訪了當地一位鄉紳,而後在他的介紹下賃下了城中一座宅子。
他們搬進了宅子金枝這才鬆了口氣。
客棧人多眼雜,她可是緊緊繃着一口氣。
雖然在宅子裏她和朔絳仍舊要裝作同住一屋,但背後少了那個趙大嫂着實輕鬆不少。
安置好家眷後朔絳打聽了一圈,縣城南邊有位富紳有田地出售。
朔絳不放心留金枝一人在這虎狼窩,
便帶她一起坐車去看,行至半路外面有人攔住馬車喊冤:“還請大人幫我伸冤!”
馬車簾子裏男人全然是被人打擾好事的不耐煩:“滾!”
待到馬車走遠,金枝纔有些好奇問朔絳:“爲何不留着那人細問問?”
朔絳搖頭:“或許是官府派人試探。”
金枝這才恍然大悟。
轉眼就到縣城南邊,那位要出售田地的富紳自言家裏有許多田地出售,方便分家。
他先拿出了沙地。
中人介紹沙地可產甜瓜,雖然價格低廉但因着產出的甜瓜價格不菲所以也極划算,
朔絳搖搖頭:“不要。”
看上去是個紈絝公子哥,連經營田地都不懂。富紳盤算着。
他大手一揮:“要上好的水田。”
水田產稻米,自然是不會經營的紈絝的首選。
朔絳站在地頭便瞧出了端倪:
尋常分地官府都要丈量田地。這回他明晃晃要買地,卻並沒有官員前來丈量田地。
已經連走過場都不屑於了麼?
他心裏盤算着各種可能,面上卻與那位富紳商議田地的瑣碎細節。
金枝則在旁邊百無聊賴打量着耕種的佃農。
他們大都面黃肌瘦。
有個孩子在地裏翻找着薺薺菜,她居然空口咀嚼了起來。
金枝想起馬車上還有點心,便叫李嫂子取了來。
好心給小孩塞了口點心。
女童的孃親瞧見了,忙過來感激:“多謝多謝!”
她說得鄉音,金枝不大聽得懂,不過能明白是感激她。
她忙擺擺手。
那農婦打量了幾眼,
男人們都去了遠遠地頭那邊談生意。
她便小心警告金枝:“莫要在此地待着。”
金枝有些不懂。
“你沒有權勢,地會被老爺們收走。”
金枝聽懂了。
等朔絳回來後便在馬車上小聲告訴他農婦的話。
朔絳點點頭,他今日在地頭粗略走了一遍,已經發現了端倪。
鄉間分地用各色石灰劃地,可這邊地頭跟鄰居家地頭是一個顏色。
隔壁並不是鄉紳家的田地。
唯一的解釋便是鄉紳這地也有蹊蹺,是從隔壁佔來的。
已經查探到了不對,下一步便是在官員中查訪。
鄉紳極其想做這筆生意便主動邀請朔絳赴宴。
朔絳不欲去,聽說席間還會有上面州府裏的大人們便點頭應是。
一個小小的縣城自然不足爲懼,難就難在自上而下整個州府裏下轄的縣城全都欺上瞞下侵吞土地。
約好的地點是一間花樓。
朔絳叮囑了金枝幾句便自己去了。
金枝一人在宅子裏,忽得想起來那位趙嫂子。
她的手白皙細嫩,走路時腰肢則慢慢擺動自有風情。一點都不像是幹活的人。
金枝忽得想起她像誰,像是她在紅媽媽那裏見過的那些花樓媽媽。
而朔絳這回進的是花樓。莫不是個局?
她暗道一聲:“不好。”
便要去尋朔絳。
花樓的人倒還客氣。
金枝裝作是喫醋捻酸的夫人,一臉氣勢洶洶:“叫我家官人出來!”
當紅的媽媽爲難:“那位公子不在。”
金枝不信:“哼!他要是在外面沾了野女人信不信我將你們花樓拆了!”
對方眼珠子一轉,將金枝帶到一座樓前:“公子,貴夫人來了。”
說罷便推開門去。
金枝剛一腳踏進門,就被人推了進去,而後便眼前發暈。
“不好!”她心裏叫苦,可已經晚了。
朔絳在外面談事,富紳先是恭維他年少有爲,而後便藉着酒意盤問起他的籍貫和來意。
朔絳心裏搖搖頭。
答得滴水不漏。
這富紳想必也是阜寧縣官商勾結中的一員。
整個阜寧縣,從上到下都爛透了。
朔絳推斷着自己打聽到的消息。
很快便有州府的大人們紛紛入席。
觥籌交錯,美人兒上來,官員們推杯換盞。
朔絳坐在其中,身邊有位美人笑吟吟坐在旁邊,
他醉眼迷離給美人敬酒,耳朵邊卻始終探聽着細枝末節。
“今天這白菜做得老了,不如上次去李大人家喫得可口。”
有富商恭維着李大人。
侍衛尋到他竊竊私語。
不好。
朔絳臉色鐵青,驟然站了起來。
富紳不知發生了何事忙問。
朔絳淡淡道:“有事先前告退。”
他出了包間,便往一樓大踏步而去。
暗衛在旁道:“一直跟着金娘子,誰知她進了花樓一間包廂後不見出來,萬不得已纔打草驚蛇。”
他們是知道官家此行來有要事在身,有些忐忑自己打亂了計劃。
朔絳擺擺手。
走到門口,那些龜公媽媽已經被侍衛們捆了起來。
朔絳一腳踹開門大邁步進去。
隔間金枝正在地上掙扎。
朔絳鐵青着臉去將金枝裹在了衣服裏抱了出來。
他眼梢帶着騰騰殺氣,吩咐侍衛:“殺。”
回去途中金枝在馬車上就已經難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