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枝 >第70章
    ◎二合一◎

    太醫院的太醫倒很和藹。

    給金枝望聞問切了一番。

    而後溫和道:“這磨牙之事有三種緣故:或是牙口不齊,頜骨對不上,或是思慮過重,或是體內有蟲。”

    金枝遲疑:“兒時奶孃丫鬟都未說過我有這毛病,後來纔有的。”

    太醫瞧了瞧金枝頜骨:“金尚宮牙齒整齊,頜面工整,不像是第一種緣故,面色紅潤,也不像是有蟲。”

    他老人家推斷了一番:“金尚宮在宮裏責任重大,自然有些壓力,這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而在夜裏也會負重前行一般,磨牙不止。”

    ?這樣嗎?

    太醫道:“實不相瞞,本官家裏便有這毛病,平日裏還好,一遇上什麼疑難雜症,或是家裏着急用錢,精神上一喫力,這晚上必定會磨牙。”

    “可。可我沒進宮前就這樣啊!”

    金枝話說出口立刻想明白了,她一直都有巨大的壓力。

    幼時家庭顛覆,繼父和弟弟被鎖鏈套走,孃親和妹妹被充爲官奴。

    她一直着急賺錢。

    每日白天裏想盡各種掙錢的門道,晚上入睡前也在盤算此事,唯有將攢來的錢袋子晃晃,聽聽裏面的錢幣叮噹作響她的焦慮才能緩解。

    金枝便點頭承認:“您說的對。我的確是思慮過重。”

    太醫便給她開了些方子。

    因着福寧宮不能燉中藥,金枝便將藥放在蔡狗子處熬燉,喝了兩天。

    蔡狗子也納悶:“您身子怎麼不舒服了?怎的天天喝藥?”

    金枝不能說,前幾天喝的是防思春的藥,這幾天又喝治磨牙的藥,她含糊道:“身子有些不大舒坦。”

    喝了兩天藥,她便想瞧瞧效果,尋了虹霓雲嵐與自己同住。

    果然她們第二天納悶:“金娘子,您怎的不磨牙了?”

    “喝藥喝好的!”

    她喜滋滋去感激太醫,太醫也很高興:“尚宮凡事看開些,莫要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不過他有點疑惑:這藥自己喫要喫一個月才見效,怎的金娘子喝了兩幅就好了?

    其實他不知道,如今金枝家裏負擔一掃而空,宮裏又拿着俸祿,欠朔絳的五千兩又還了,便是不吃藥也不再磨牙了。

    金枝又找雲嵐虹霓她們同住了兩天,確定自己真的不打鼾了之後才自告奮勇要去守夜。

    朔絳進了內殿見到的人便是金枝。

    他挑了挑眉。

    如今內殿來服侍過夜的全被他換成了小內侍,再無宮娥服侍,金枝也算不上是替交好的宮娥幫忙。

    那她主動要來,只有一個可能……

    朔絳的心跳了一跳。

    自打上次兩人深夜裏寫字金枝落荒而逃,他們就沒有怎麼見過面。

    怎的金枝又出現在這裏?

    他耳尖紅了一抹,卻佯裝鎮定:“我自己來便是。”

    照例他自己解開釦子,上了牀榻。

    金枝給他落下帷帳。

    她心裏美滋滋:嘿,就讓官家瞧瞧什麼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金枝也將胳膊搭到了牀沿,閉着眼睛打盹。

    她心裏自在輕鬆,不多時便睡着了。

    可是朔絳卻,失眠了……

    他豎着耳朵想聽金枝磨牙,

    可是金枝睡得悄無聲息。

    莫不是在裝睡?

    朔絳心裏狐疑。

    爲何裝睡?

    他心裏翻過來覆過去的思慮,卻總是尋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

    朔絳連動都不敢動,生怕被金枝察覺。

    直到他側耳傾聽金枝的呼吸聲。

    平穩踏實,看來是真睡着了。

    朔絳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金枝怎的不磨牙了?

    莫非是身子不大好?

    第二天下朝回來朔絳顧不上回宮便急衝衝召見了太醫。

    太醫院的醫正被召來時正一頭霧水。

    官家年富力強,從不使喚太醫,如今喚他們來是爲着何意?

    就聽官家詢問:“這一向磨牙之人忽得不磨牙了,可有什麼說法?”

    醫正有些疑惑,前兩天福寧宮的尚宮還問過自己磨牙之事,莫非這福寧宮上下跟磨牙計較上了?

    他沉吟:“官家,這磨牙之症有多種原因,若是沒有治忽得好了,只有一種緣故,便是從前的思慮之事都放下了。”

    思慮之事都放下了?

    朔絳神色晦暗。

    他何等聰明,一下便想通了其中關竅:先是爲家人擔憂,後又惦記着還給自己五千兩。

    如今錢攢夠了,家人無憂,自然不再磨牙了。

    他揮揮手:“你下去吧。”

    太醫退下,朔絳盯着窗外光禿禿的玉蘭樹,有些自責。

    他在金枝身邊這麼久,只當她磨牙是個性如此,卻不知她背後有巨大的思慮和艱辛。

    口口聲聲說喜歡,卻沒有關心她的身體康健,也沒有在乎她的思慮重重,像個薄情的傻瓜一樣只索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只一味感動自己的付出,卻從未考慮過對方真心需要什麼。

    最後只是感動自己罷了。

    這樣的心悅,當真是廉價。

    不過一瞬朔絳便下了決心:“來人,擺駕去宗學。”

    宗學是皇家族學,朔家被屠了滿門,是以如今裏面是些朔家旁系,還有官家母舅慕家的一些子弟並一些王侯子弟。

    宗學裏正授課,朔絳示意手下人不要驚動,站在窗外瞧過去。

    他一眼就認出了衛石。

    他與金枝一樣都是絕色美人,都長着一對杏眼。

    不過金枝要多些爽朗,衛石要多些沉靜。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衛石從小就在牢獄裏長大,歷經世間風雨。

    好在他經過這麼多瞧着面相和善,是個寬和中正的。

    裏頭的夫子正在講授《孟子》,提到某處,提點起衛石來提問。

    衛石不慌不忙站起來,回答得有條不紊。

    夫子顯然極爲器重這個學生,讚賞地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只不過宗學裏其餘人便沒有這麼好運氣了。

    連叫幾個都答非所問。

    有人便擠眉弄眼,趁着夫子回過頭去,用紙條團起來扔衛石後腦勺。

    官家的臉色陰沉起來。

    身邊跟着的侍衛內侍們在心底替那些子弟們攥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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