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從裏頭挑了個好看的白玉手鐲。
溫潤內斂,散發着溫柔的光。
朔絳有些奇怪:“你不是喜歡翡翠嗎?還說過同樣的價錢翡翠還帶了個色。”
金枝喜歡翡翠沒錯。
可是官家喜歡白玉啊!
金枝這些天近身服侍,自然看到官家的髮簪、禁步、腰帶大都選用的是白玉。
崔大家說過“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君子如玉,觸手也溫。
官家喜歡佩玉,一定是因爲白玉便如溫潤君子一樣。
所以金枝決定將自己的喜好向官家靠攏靠攏。
她咳嗽一聲,煞有其事:“如今我喜歡白玉了,官家您瞧,這玉質好潤好潤,像一汪凝固了的豬油!”
白玉,豬油。
朔絳一頭霧水。
不過金枝喜歡就好。
他又問:“你不要再挑一枚翡翠與原先那白玉的鐲子配一對麼?”
金枝搖頭:“官家獎我禮物我已經足夠高興,不用官家再破費了。”
她盤算好了,官家送了她一枚翡翠玉鐲。
今天她再從官家這裏拿一枚白玉玉鐲。
正好湊一對。
翡翠的是她,白玉的就是官家,嘿嘿。
她回屋後便將那白玉手鐲取出來,與翡翠手鐲並排放在首飾盒裏。
越看越歡喜。
想了想,又將兩枚鐲子都用紅布包了起來。
而後珍而重之收在了木盒深處。
像她隱祕的心事一樣。
福寧宮裏伺候的人大都是楚國王宮裏的舊人。
有時諸人閒聊時金枝便知道了不少官家兒時的事情:
官家自小並不是如現在這般端方受禮,他兒時如老侯爺一般,喜歡翻牆爬樹。
將個楚地王宮攪得天翻地覆。
甚至還跟着王府裏的部曲學練拳腳功夫。
後來四五歲時硬是被老侯爺逼着改了性子。
侯夫人哭着送兒子去書院,再回來時兒子已經出口成章舉止有禮了。
官家十幾歲時就瞞着家裏去考了科舉,
還是報喜討賞的人敲鑼打鼓到了府上,侯府上下才知道世子中了探花郎。
據說中探花郎那天昭平帝姬就瞧中了官家。
官家每次休沐回府上探望家人都要帶好多禮物:老太君愛喫綿軟點心、侯夫人喜歡文人字畫、侯爺獨愛各種兵器。
老太君的柺杖用舊了,他就自己請人做了個紫檀木的。
真是個體貼孝順的好孩子。
金枝站在閒聊的人羣外納鞋底,可耳朵卻豎得老高。
一絲不落都停在了耳朵裏。
她認識官家時他是個古板的書呆子,卻沒想到他曾經有過許多那麼有趣的往事。
原先對官家那些星星點點的認知一下子變多了,如四月北方枝頭初綻的洋槐樹芽,一開始只是零星幾點嫩綠,一不留神發現時就已經蓬勃了整個春天。
這裏面金枝最興趣的當然是官家的情史!!!
官家生的好,能文能武,如今還孤身一人,便常有小宮娥們湊在一起議論官家。
說官家少年時在外地書院讀書,又終年苦讀,身邊只有個小書童。
做了探花郎之後侯爺又有意將他與昭平帝姬湊對。
便虹霓幾個小宮娥議論:“聽說昭平帝姬極爲霸道,官家當年還是世子時出入宮廷跟個小宮娥多說句話,那小宮娥便被昭平帝姬活活打死了。”
“對啊!就因着她這般霸道,官家身邊纔沒個明面的仰慕者。”踏歌語氣幾位肯定。
“你們說,官家心裏有喜歡的人麼?”上霜問。
“說不定是書院裏先生的女兒,或者是同窗的妹妹,要麼是女扮男裝的同窗。”桃花斷定。
別人就笑她:“話本子看多了。”
桃花不服氣:“那難道是昭平帝姬?”
“你怎的不知是昭平帝姬?”虹霓嘖嘖,“飛揚跋扈的帝姬與溫潤如玉隱忍包容她的貴公子青梅竹馬,奈何一朝之間兩人變爲世仇,貴公子轉而成爲皇帝,悄悄禁錮了跋扈帝姬,原先耀武揚威的帝姬變身小貓,只能忍辱負重在皇帝身下撓爪子,嘖嘖,這話本子市面上哪裏有賣的?”
“我也想看!”思鄉舉起手。
被紫煙輕拍她手一巴掌:“你到底是誰那邊的!”
思鄉委委屈屈:“哪個帶勁我站哪邊。”
不能說是毫無原則吧,但也算得上是隨風搖擺了。
欲行要理智得多:“昭平帝姬早就婚嫁了,你們也太瘋魔了些。”
“對啊,侯府出事時她二話不說就另嫁他人,這也算不上是有情有義吧?”
“可官家登基後也沒抓捕她啊。”虹霓委委屈屈。
欲行搖頭:“那是因着她嫁給了荀家後人。”
荀家不是世家卻勝似世家,自古以來荀聖的地位便超然世間,他家子弟從不參與政事,只專心做學問。
是以帝王們都不會動荀家。
虹霓還不放棄:“或許有人就喜歡人婦呢,別有風情。”
不知爲何金枝的心裏有些微妙。
她咳嗽一聲,從樹後站出來:“王總管找人呢。”
宮娥女官們忙得一鬨而散。
金枝站在原地有些奇怪,自己這些天舉止有些反常,看來那清心敗火的藥不能停。
過兩天她在藏書閣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
“紅綾!”
當初朔絳收了紅媽媽的女兒紅綾爲徒弟,之後幾年她便常來金枝這裏走動。
她因着一手點茶的技藝在歌樓舞榭尋了一碗安生飯。
紅綾如今十幾歲年紀,梳了整齊的雙丫髻,見到金枝亦是激動:“金娘子。”
接着便將自己爲何來此的緣由說個分明:
“官家派了人去接我進宮,說當初既然定了師徒之誼,便是他的徒弟,叫我過來幫着您編撰書籍。”
金枝忍不住往後看:“官家呢?”
紅綾回:“官家在忙,與我說了幾句話就叫人帶我過來。”
金枝心頭掠過一絲悵然。
原來今天看不到他了。
她當然知道近日朔絳在忙,吐蕃進貢、潮州地動、詹州舞弊,偌大一個帝國的運轉都依賴仰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