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在一起就要討論許多瑣瑣碎碎的事情,
而且要拿出討論國家大事的態度來認真討論一件很小的瑣事。
譬如如何稱呼對方。
金枝自然毫不猶豫:“豬魚!”
朔絳捏一下她鼻尖懲罰她:“不許亂叫。”
“可是豚魚好像總是差點什麼?”
金枝神色狡黠,“那叫金條也不錯。”
朔絳咬一口她的脣尖:“不成。”
他低笑:“金枝金條,一聽就是一家人。”
金枝卻來了勁:“我喜歡你叫我姐姐,
來,叫聲阿姐聽聽。”
朔絳睨了金枝一眼,到底沒繃住,勾起了脣角。
金枝洋洋得意,反正她知道官家不會生氣的。
最後朔絳想了想:“我在族裏排行七郎,你若是願意喚我七郎便是。”
朔家再沒什麼人了,自然也不會再有人喚他七郎了。
這稱呼便只有金枝知道。
金枝見他黯然,主動摸了摸他手背以示勸慰。
朔絳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襲中,摸着下巴眼眸越深。
金枝仍未察覺:“可以叫我枝枝,也可以喚我做枝娘。”
朔絳一口否決:“我只想要我一人可以叫的名字,那便喚你做枝枝可好?”
說實話金枝之前從未想過朔絳會這般……奇怪?
她一整天幾乎都與朔絳在一起。
他壓根兒捨不得離開她半步。
直到外頭門簾響動,有侍女低聲詢問:“官家,可要用膳?”
朔絳淡淡“嗯”了一聲。
侍女們端着一盤盤膳食婀娜走了進來。
“出去吧。”官家聲音淡漠而冷靜。
侍女們低聲應是,放下珍饈美食一一走了出去。
朔絳親手拿起了湯勺。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便可。”
“我知道。”朔絳一本正經。
一切膩得化不開的舉動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其中趣味。
他一手端起小碗,親手用湯匙將濃湯盛到了小瓷碗了,而後用湯勺盛湯遞給了金枝。
金枝瞪大了眼睛。
官家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這怕是第一次服侍人喫飯。
他將湯勺一勺一勺餵給金枝。
金枝便抿嘴笑:“官家這舉動真像人牙子。”
據說有些俊秀些的人牙子便去尋情竇初開的小娘子,殷勤服侍博得芳心後便帶她出門。
說是私奔,其實是賣給別人謀取錢財。
可憐那些小娘子還沉浸在與情郎雙宿雙棲的幻想中,轉眼就被人牙子捆綁中送到了青樓。
朔絳脣角微微一笑,沒說話。
那我肯定捨不得賣。
他岔開話題:“解除婚約的事可順利?”
金枝點點頭。
她今日早晨出門便是與白大人解除婚約。
先見到白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白大人……我……”
話沒說完白修遠先了悟:“金娘子可是又要退親?”
這個又字用的妙。
金枝越發忐忑:“白大人如何得知?”
白修遠笑:“金娘子拿着首飾盒,你我二人唯一與首飾有關的交集便是我曾將給了金娘子一份定親的金簪。那必然是來退親了。”
明察秋毫。
金枝便爽快將首飾盒掏出來:“還給白大人,惟願白大人以後覓得佳偶。”
白修遠也痛快接過首飾盒,而後笑:“這枚金簪也是命途多舛,七年前金娘子便還給過我一次,如今又還了一次。”
金枝有些愧疚:“是我不好,我原先當自己心上人一點也不喜歡自己便想先定親好叫家裏人放心。可……”
可誰能想到心上人也喜歡着自己呢。
白修遠不多話:“這也無妨,橫豎金娘子定親前就與白某明確說過兩人不過是各取所需。”
他這般坦蕩蕩倒叫金枝越發羞愧,
她想了想,才囁喏道:“白大人前程無量,自然會覓得佳偶早日成婚。”
白大人爽朗大笑:“我倒不是等金娘子,只是先前在開封府當差險惡纔沒有人敢嫁給我,如今便只好再候佳緣了。”
金枝放下心來。
只是她不知道,當她轉身離開後,白修遠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喫完飯金枝洗漱朔絳去處理簡單的公務。
她沒話找話:“我那時那麼兇,官家怎麼會喜歡我?”
朔絳意外,似乎沒想到金枝能問出這問題。
她的確很兇。
凶神惡煞的肉鋪老闆娘揮舞着屠刀殺豬宰羊。
一言不合就拎着菜刀與人當街對罵。
他洗澡時多用一顆澡豆她都恨不得提溜着他耳朵罵。
朔絳輕笑。
金枝被他的笑聲惹惱了,一拳便要揮過來:“不許腹謗我!”
卻被朔絳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掌上的熱量傳導到了露在外面的手腕,越發讓金枝慌亂。
金枝又惱又氣:“放開!”
朔絳不放開,眼裏卻有溫柔:“當然是因着金枝是世間最好最好的小娘子。”
他親了下去。
將金枝不滿的絮叨堵在了脣舌之間。
獨一無二,舉世無雙。
夜裏休息時金枝有些遺憾,
她原想在船上好好瞧瞧沿途路上的景色呢,
可上了船之後壓根兒沒有一點機會
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撫上了臉頰。
有些發燙。
官家可真是深藏不露。
誰能想到溫其如玉的翩翩公子居然私下裏如同餓狼一樣呢?
金枝回到房裏朔絳認真處理政事,
他雖然能出宮,可是政事卻是一天不可放下。
白天陪伴了金枝,那麼晚上就要處理好。
船艙裏燭火在夜色裏靜靜灼燒,如他塵埃落地的內心。
第二天醒來,船已經到了洛陽,兩人下了船。
早有人在外面等着,
朔絳扶着金枝等上了岸邊上了馬車。
馬蹄達達,很快就往城裏而去。
洛陽城繁華百年,其中底蘊更甚汴京,人煙阜盛,街巷密佈。
市井的叫賣聲喧囂而至,金枝瞪大了眼睛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