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額頭一陣發汗,她想了想才問蘇三娘:“娘,成婚是爲着什麼?”
這。
蘇三娘被女兒問住了,她後退一步:“當然是爲着好好過日子。”
金枝便順着她的意思:“可是我與白大人過不成日子。”
本來兩人事先約定後定親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可她明白了官家的心跡之後就再也沒必要與白大人定親了。
蘇三娘聽懂了,倒也不勉強:“算了,總歸我一開始瞧着你跟白大人也不合適。”
玉葉在一旁笑:“娘是不是事後諸葛?”
被蘇三娘拍了一記:“連你娘都編排起來了!我就是瞧着那白大人陰惻惻的,不像是個好夫婿。”
金枝放下心來,又在心裏擔憂:這朔絳是忙什麼去了,怎的一去不復返了?
等到夜裏時金枝剛睡下就聽見窗櫺有響動
她睡不着,索性披衣推開窗——
月光下朔絳一身青衣,正站在她窗前含笑看着她。
天哪隔壁睡着蘇三娘!
金枝瞪大了眼睛,她壓低嗓子問朔絳:“你怎的來了?”
又忙着揮手扇空氣:“快走快走!”
朔絳不動。
兩人說話間蘇三娘屋裏傳來一陣拖鞋聲,
金枝嚇得開門,一把將朔絳扯進自己屋裏,
而後慌里慌張關了門。
惹得朔絳輕笑。
蘇三娘聽見了響動出門瞧,又問金枝:“金枝,你聽見了什麼麼?”
金枝揉揉鼻子,佯裝才睡醒的鼻音:“好睏!什麼?”
蘇三娘嘟噥了幾句,又奇怪將門扇合上了。
金枝這才直起身子來,她適才嚇得心臟撲通撲通差點都要跳出胸腔了。
朔絳輕輕調侃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原先還不信,今天看枝枝這般心急才知道
以前那個正經的官家呢?以前那個古板的書呆子呢?
金枝痛心疾首。
她氣惱瞪了他一眼,
朔絳卻湊過來:“枝枝不問我去哪裏了?”
“去哪裏我也管不着。”金枝心裏高興,嘴上卻仍舊跟他慪氣,“官家富有四海日理萬機,行蹤又豈是我能知道的?”
朔絳神色間有些神祕:“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說話間扯開衣袖,金枝嚇了一跳。
只見他小臂處擦傷了,皮肉混合血紅一片,讓人瞧着就覺揪心。
金枝呀了一聲,忙問:“怎的還沒有處置傷口?”
“無事,不過是個小擦傷,急着過來就見你就草草包紮了一回。”朔絳輕描淡寫。
金枝屋裏還有清水,她便拿來清洗傷口,又翻出從前朔絳給自己的傷藥膏給他包裹傷藥。
朔絳看見那傷藥膏神色一頓。
金枝沒好氣瞪他一眼:“先掐我又給藥。”
朔絳不好意思摸摸鼻子。
胳膊上有傷並不耽擱他,他坐在椅子上與金枝說些閒話:“我今日有急事,因想着你旅途勞頓應當要歇着便沒叫人來給你捎話,後來從外面馬不停蹄纔來瞧你一眼,你今日可好?”
金枝點點頭:“無事。”
金枝在給他處理傷口,雪白手指拂過他的小臂。
想要舌尖清掃過她的柔荑,
而後將金枝撥弄得眼波瀲灩,
食髓知味,哪裏捨得就撩開手去。
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自己的心緒起伏,淡淡道:“你早點歇着,明天還有事呢。”
說罷便逼迫自己起身出門。
金枝關了門,先納悶起來:明天能有什麼事?
第二天一大早,立刻有了答案:官媒來提親了。
先不說宮裏的使節各個穿戴隆重,後頭還有人扛着一對活雁。
原來官家昨天匆匆忙忙是去打雁。
金枝忽得明白過來。
立刻她又涌上一股暖意:官家從洛陽回來,旅途勞頓,來不及休憩便直接去郊野打獵。
那位提着大雁的內侍是金枝從前認得的一位熟人。
他小聲衝金枝嘀咕:“禮部說用金雁代替便是,可官家非要親自去打獵。說什麼昏禮下達,納彩用雁。”
朔絳完完全全用了活雁。
據說大雁絕不獨活,一隻雁生病或死去,另一隻雁總會用各種法子將自己也折騰死,爲的就是同生共死。
於是自古以來成婚的古禮便是納彩用雁,只不過有人用的是死雁,有人用的是木頭雁,很少聽說誰家用了活雁。
可朔絳卻執意獵來了活雁。
他貴爲天子,自然可以下令叫下面的人去辦,可是他硬是自己騎馬去狩獵,胳膊擦傷了也無所退縮,最後給她獵來了活雁。
爲的就是想要鄭重與她完婚,不留任何一點遺憾。
金枝莫名眼眶有些發酸。
她遮掩的低下頭:“完成儀式後就將這一對大雁放在獵捕的地方放生了吧。”
那位內侍訝然:“官家也是這麼說的。”
金枝嫣然一笑,果然兩人心意想通。
“枝娘,怎的家裏來了許多外人?”蘇三娘去巷口買了幾碗蕎麥涼粉,回家就見自家院門口赫赫然站了許多人。
打頭那位內侍忙行禮:“見過蘇夫人,臣等是接了官家的旨意,來向金娘子提親的。”
“哐當!”蘇三娘手裏的碗摔到了地上。
院裏散養的雞見狀忙圍過來嘰嘰喳喳啄起了口糧。
蘇三娘顧不上趕雞,張大了嘴:“你說什麼?”
那人又重複了一遍。
蘇三娘臉色沉了下來。
她不顧那些人,拉住女兒的手,將她拉進了院門。
“哐當——”一聲將院門緊緊關閉上。
又將金枝拉進了自己屋裏,這才堅定道:“不成,這門婚事不成!”
“娘?”金枝有些訝然,娘爲何如此牴觸。
蘇三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胡亂拿白大人來擋箭牌:“白大人剛跟你散了,你又結了一門,叫街坊們看笑話不說,就是也對不起白大人。”
“娘~”金枝衝她撒嬌,“我和白大人早就約定好定親是權宜之計,兩人都無甚真心在裏頭,說不上誰對不起誰。”
她心情愉悅,蘇三娘卻沉着臉:“反正我堅決不許!”
她說不出個理由來,卻一口咬定了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