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權臣的婢女妻 >第25章 她沒費勁
    來人身穿薄荷綠的花素綾衣裙,頭上除一根姆指粗細的碧玉簪再無它飾,面容清秀爽利。

    手上還牽着個小姑娘,七八歲大小,臉色圓圓胖胖,頭上黑鴉鴉扎着兩個胖揪揪。

    小姑娘看見她,眼睛亮晶晶地一彎,叫道:“信信姐姐。”

    洛嬤嬤牽着葉兒一時走近了,也站在樹蔭下。

    胡媚兒臉色僵了一僵,衝她勉強行了一禮。

    信信便也上前向洛嬤嬤行禮問安,就見葉兒鬼頭鬼腦地衝自己眨眼睛。只可惜身邊人太多,不好問。

    只道:“嬤嬤這是要去哪裏?”

    洛嬤嬤便笑道:“我正要去銀鞍院,只不知道,好端端地,紫煙怎麼要叫了你去?”

    信信心裏隱隱約約覺得洛嬤嬤此時出現,又要去銀鞍院,萬事不會這般湊巧,便笑道:“我也正想問呢。”

    “纔剛老太太指了信信進銀鞍院服侍,紫煙姐姐……”胡媚兒冷聲道,話未說完,就被一聲驚叫打斷了。

    “啊……太好了!你要去銀鞍院了!”

    信信只覺得雙臂落入了魔爪一般,叫人攥得死緊。再看雲珠杏眼圓睜,臉頰紅暈,比她這個當事人激動了百倍。她不禁覺得有些窩心。雖然在她看來,進銀鞍院危險重重,可雲珠一根直腸子,卻是認定了能進銀鞍院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這是在真心替她高興。

    她沒好氣地笑着掙扎了兩下,道,“雲珠,這裏事情一時完不了,你能不能替我往家裏去一趟,就說我下一旬休日再回去?”

    雲珠果然聽話地立刻放了手,忙咧着嘴傻笑點頭,拉着在一旁臉色發白呆呆發怔的家泉一起跑了。

    洛嬤嬤卻轉頭道:“原來你打算家去的?媚兒,紫煙若有急事,你不如帶了葉兒去,她雖小,也還伶俐,也該跟着紫煙學起來了。”

    幾個人站在路邊樹蔭下,早有來來往往的僕婦不住眼地往這邊好奇打量。

    胡媚兒此時拉下臉來,道:“嬤嬤這話卻是好沒道理。信信是老太太才指了進銀鞍院的人,葉兒雖是您的女兒,可卻不是府里正經的丫頭,紫煙姐姐哪裏敢指派她做什麼事?”

    洛嬤嬤便露出一臉詫異來,道:“我怎麼聽說是姚姑娘分院子,身邊缺丫頭,要找了信信去?什麼時候老太太竟指了信信進銀鞍院?”

    聽了這話,信信想起葉兒剛纔的鬼臉,心頭一跳,洛嬤嬤此時出現,又說要去銀鞍院,萬事不會這般湊巧吧?難道……

    就見胡媚兒氣青了一張臉,怒道:“嬤嬤可真是會爲難我。老太太指派誰難不成還要跟咱們做下人的報備不成!信信,我只問你,你倒是去也不去?”

    這麼會兒工夫,信信心裏早有了打算,便行了一禮,淡淡一笑道:“老太太雖是指了我,卻沒說從何時起可以進內院去。我當初進府,因不知道府裏規矩,焦嬤嬤還費着心先教導了半個月。如今到世子身邊去,是何等大事,想來也要先學上十天半月的規矩才叫進去的。”

    胡媚兒氣得滿臉通紅。

    話音未落,就聽“啪啪”兩聲,洛嬤嬤竟是拍起了巴掌。就聽洛嬤嬤道:“可見老太太眼光再沒有半點錯處。你果然是個伶俐的。媚兒,你只管回去,就說信信我得帶着她先去學些規矩。等瞧着差不多了,再進銀鞍院去。”

    胡媚兒到底不過是個三等小丫頭,別不過洛嬤嬤這條大腿,臉上又怒又恨,跺着腳轉身走了。

    就見洛嬤嬤長吁一口氣,掏出松花色平素絹手帕抹了抹額角上的冷汗,笑道:“你若想回家,便趕緊跑一趟,等回來,先去蘆香榭。”

    信信聽她這口氣,便知道自己料得不錯。洛嬤嬤怕是特意在此等她,早有打算。

    只是她不明白,洛嬤嬤明明人在外院,怎麼裏頭老太太這才指了自己,她便得了消息來解圍?

    這侯府可真是瞧着風平浪靜,卻處處暗流涌動,深淺難測。

    不禁心裏越發警惕。

    一時回到家中,只見陽光耀目,那溼了綠色被褥早曬得喧騰白亮。

    竟有些不知剛纔一切是否在夢中。

    正站在玉蘭樹下發呆,就見雲珠手裏提了個小包袱走出門來,見她回來,驚訝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快說說,今兒怎麼回事?”

    說着立刻跑過來,扯着她就要坐下。

    家泉卻搶在前頭,把石桌椅上積的雨水用竹笤帚掃了掃,還放了草編的墊子。

    信信謝過坐下,也不等兩人開口,先撿要緊的把今日的情形說了一遍,末了道:“老太太嘴裏誇着二爺,卻突然把我指到銀鞍院去了。你們什麼也別問我。這事我比你們還糊塗。”

    家泉低着頭嘴脣囁嚅,沒作聲。

    雲珠卻託着腮,滿眼羨慕:“管它呢。真是羨慕你,一點勁兒不費,就去了府裏最好的地方。春花她們回頭見了你,還不得把你供在頭頂上。”

    信信心裏雖然七上八下的,可想着下午還得去蘆香榭,又怕家裏等得擔心,便收拾了收拾,拿了兩個編好的果盤,別了家泉雲珠兩個自己出門坐了車回家去了。

    因這事實在莫名其妙,又不知禍福,她也不敢跟羅氏和守義提。

    看着家中無事,便幫着羅氏把被子衣裳都搬出來曬着,喫過中飯便匆匆回了府。

    蘆香榭她是知道所在的。

    在濯浪池東側,用嶙峋大石做地基,半建在池水上。

    周圍都是堆雪積雲般的蘆葦,是世子爺在外院的書房。

    平素都是洛嬤嬤帶着幾個小廝並婆子們在此伺候着。

    到了門上,守門的小廝一見,便衝她深深一揖,口中客氣稱她姑娘。

    信信一時倒有些訥訥地不知如何應答。

    進了門,自有婆子引了去一處小小廳房。

    此時正是午後,軒窗大開,正對着後面池上一傾碧波。

    綿延蘆葦綠色蒼翠,陣陣風來,簌簌作聲,蘆香清幽撲面而來。

    明明正是一年中最暑熱的天氣,這一處卻是涼爽宜人,滴汗不生。

    信信吹了片刻風,落了落暑氣,才轉頭打量室內。

    就見上頭擺着古拙寬大的几案座椅,案後掛着丈寬的山水畫,還有一副對聯,她只認得“天地”二字。

    靠窗邊放着竹榻,金絲藤的小几。

    几上放着一塊花梨木棋盤,黑子白子放了一角,糾結一團,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內側僻蔭處,一面牆上齊梁落地全是書。一面牆上卻全是兵器,刀劍都在或青或黑各色鞘中,只覺得古樸好看。倒有一杆□□,槍桿素銀雕花,槍尖雪亮,看着又漂亮又瘮人。

    屋中雖有椅有小杌子,她也不敢擅自坐下。

    這時便有婆子送上茶來。

    黑漆盤子上,瓷杯雪白透亮,彷彿玉雕,茶湯清潤如翡翠,冒着絲絲白色水氣,飄着一縷清芬。

    不用入嘴也知是好茶。

    一時聽得後頭腳步響,她一回頭,就見葉兒在紫竹簾子縫裏探着小腦袋。

    她忙上前迎接,葉兒已經滑進簾子,笑道:“我娘叫老太太捉去問話了,一時不得回來。說姐姐若先來了,叫我先過來陪着。”

    進來見着那茶水,卻是皺了下眉頭,才人小鬼大往藤機旁的榻上大大方方一坐,道:“這大熱的天,怎麼倒給姐姐上熱茶。我叫她們給姐姐拿個冰碗來,姐姐喜歡喫什麼?”

    信信小時候跟着爹爹進城時,倒也喫過一兩回冰碗。小小一碗,就要幾十文錢。

    雖然侯府富貴,但也不是她這種三等丫頭也能有的享受。

    她便伸手拉住葉兒的手,道:“我素來怕寒,這熱茶就很好。如今我倒想起來一件事。上回你說過我站在紫煙跟前怎麼怎麼氣她的話。可是從那時,世子爺便有打算要叫我進銀鞍院?”

    不是她聰明,也不是她多心。

    她是真不相信雲珠說的,一點勁兒不費她就能進銀鞍院。她沒費勁,必是別人替她費了勁。

    想來想去,怕也沒別人,除了他。

    葉兒甩着小胖腳,擡起白胖胖的小手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咕咕笑起來:“姐姐真是太聰明瞭。原是我早早就說漏了嘴,姐姐可別跟我娘說,看她打我。”

    信信略略苦笑。若她真是個聰明的,那時便該明白了,何至於後來又貿然答應了二爺要去秋樹齋。

    看向後頭一片清幽平靜景色,心道,府裏這會子各處怕早就翻了天。

    “府裏的好丫頭要多少有多少,我才進府,什麼也不會,世子爺怎麼就想着要要了我去?我也不會伺候呀,這可怎麼好?”

    她滿臉愁容走過去,擠在葉兒身邊坐下。

    葉兒覷覷左右,貼着她的耳朵,低聲道:“瞧着一個個的都是好人,可誰知都是誰的人。你是不知道,自打紫煙姐姐到了銀鞍院,沒兩年工夫,凡不順她意的,一個個全找了由頭髮落了出去。如今世子爺跟前,個個都是她的人。哪日哪怕多說了一個不妥當的字,也能傳到壽豈堂去。”

    老太太多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以其讓她在外頭亂混着,不如直接擱到紫煙手裏,挑着錯處,打發了去。

    她心裏卻頓時像放飛了十幾只沒頭沒腦的麻雀一般,亂成一團,腦子卻飛快地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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