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深把他即將開展的幾項工作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任奇原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擊了幾下桌子:“這都不是什麼困難,你到底想要提什麼條件?以上的問題,你都可以在區委區政府的框架之下解決。”
關深點了點頭:“我只需要向任書記提一個條件。”
“你說。”
“希望任書記支持我的工作。”
“就這些?”任奇原有些疑惑,不是說關深一向最會討價還價了,怎麼今天只想要一句口惠而實不至的支持,他有點不敢相信,“我當然會支持你的工作,你也別打埋伏了,趕緊說你的另一個條件是什麼,你剛剛明明說了有兩個條件的。”
“第二個條件是第一個條件的延伸。”關深嘿嘿一笑,他知道書記一向會對下屬要求支持工作的提議一口答應,但口頭答應和實際上的支持,還有相當遠的距離,“我是希望任書記能夠在公開場合說出對我的工作的支持。”
黃德波在一旁臉色都變了,關深太過分太囂張了,敢和市委書記討價還價,還明確希望市委書記怎麼做,有點蹬鼻子上臉了呀關區長,可不能這樣。
“哦?”任奇原淡而無味地應了一聲,臉色波瀾不驚,“還要在公開場合對你喊話,要求是不是太高了點?”
壞了,任書記果然生氣了,黃德波暗中朝方左石連使眼色,希望方左石提醒關深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方左石卻對黃德波的暗示視而不見,也對任奇原微冷的表情不以爲然,饒有興趣地看着關深,期待關深的回答。
關深當然能夠察覺到任奇原情緒微妙的變化,也能感受到來自任奇原的威壓。不過他心裏明白,任奇原的威壓可不是真的生氣,而是有意爲之,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不要得寸進尺。
任奇原作爲副部級高官,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下屬,如果動不動就被下屬所提的條件氣着,他非得氣病不可。
到了一定級別,輕易不會動怒。
關深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微帶委屈地說道:“不高呀,我還有更高的要求沒敢提呢。任書記,您也知道電子廠的污染涉及到了多少人和事,纔剛開始調查,就先後死了一個環保局長一個交警,說不定什麼時候我也會收到死亡威脅。”
“解決電子廠的污染纔是第一步,後面還有更嚴峻的考驗,如果沒有任書記的公開喊話支持,我怕我在區委真的站不穩腳跟。”
任奇原的臉色立時就緩和了幾分:“說吧,你想從電子廠入手,最終達到什麼效果?想要扳倒多少人?是想借機掃黑除惡?”
關深點頭:“掃黑除惡只是第二步,還有第三步。”
“抑制房價,讓房價迴歸理性。”關深說出了他的終極目的,因爲他的終極目的和任奇原完全一致。
任奇原愣了愣,又搖頭笑了:“一個小小的電子廠污染事件,最終能扯到抑制房價的高度,關深,你可真敢想。”
“不是想,任書記,是我已經初步查明整個事件的背後,有一系列的推手,以及他們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關深很認真地在笑,很嚴肅地在回答,“相信我,只要您支持我從電子廠的污染入手,我就能深挖下去,最終收到想要的結果。”
任奇原不說話了,站了起來,揹着手在房間中走了一圈,又來到窗前,望向窗外。
黃德波再次悄悄拉了拉方左石的衣服,用眼神暗示方左石不該不及時阻止關深,看,現在任書記肯定是生氣了,趕緊去找艾旭說道說道,別讓任書記對關深不好的印象加深。
方左石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理會黃德波的暗示,還是在說不要緊,任書記沒有對關區長有意見。
黃德波緊張地雙手都握得生疼,後背出了不少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就十幾秒,也許幾分鐘,反正黃德波感覺他對時間的感知已經失去了判斷力時,忽然聽到任奇原輕輕咳嗽了一聲。
“關深,電子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確實水很深,背後涉及到的人和事特別多,千絲萬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觸發一個地雷陣。”來到關深面前,任奇原輕輕拍了拍關深的肩膀,“於公來說,我是支持你從電子廠入手,深挖內幕,從根本上解決了石定區的毒瘤。永帥把你從瓊省調來,本意也是爲了電子廠的事情。”
“在公開場合對你喊話,表示支持你的工作,沒有問題。你的出發點和勇氣,也值得我力挺。”
“但是,於私來說,我也有幾分於心不忍,不希望你過於介入電子廠的事情。真要引爆了地雷陣,把你炸一個粉身碎骨,我沒有辦法向天陽書記、遠旺書記交待,也以後沒有顏面再見到林平書記。”
“不只是你,還有左石。”任奇原轉身面向方左石,“左石,你真的決定要和關深一起,打開電子廠污染事件的大門了?”
方左石重重地點頭:“任書記,如果說一開始我還覺得關區長可能沒有能力和魄力解決電子廠的問題,我也許不會下定決心。現在我已經決定了,就要和關區長一起並肩作戰,發誓要把幕後黑手一網打盡。”
“如果失敗了呢?”任奇原一臉關切。
方左石一臉堅毅:“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男兒當有所爲有所不爲。”
任奇原一時感慨,左看看關深右看看方左石:“你們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我,一腔熱血、滿懷理想,好,我當你們堅強的後盾!”